膘憾官場

當天晚上，羅平在青陽縣城里有名的艷陽軒酒樓訂了一個包間，準備宴請熊則聲夫妻倆，也算是感謝他們在自己住院期間的照顧。

說起來，青陽縣城巴掌大點的地方，這兩年經濟發展的也不怎么理想，所以數得上名號的酒樓還真不多，除了吃海鮮的大富豪，這艷陽軒的本地菜做的也算是相當不錯，生意也是一直挺好。

傍晚六點多鐘正是艷陽軒生意火爆的時候，擺了十來張散臺的大廳里人聲鼎沸，座無虛席。羅平進了大門后，掃了一眼，就徑直朝著旁邊的樓梯走了過去。

“羅平？”

身后傳來的聲音讓羅平停了一下，回頭一看，一個滿臉肥肉的胖子正瞅著自己。

“哈，真是你小子，我差點比沒認出來。怎么，我都不認得了？”胖子自來熟地過來拍了羅平一下，笑了起來。

羅平上下瞅了一眼，這家伙頭發油光水滑的，梳了個大背頭，身上的皮衣看著料子挺不錯，可那個圓鼓鼓的肚子完全敗壞了皮衣的挺拔風范，在自己身上拍的那只手上戴著一枚巨大的金戒指，脖子上還栓了根明晃晃的金項鏈，整個人跟書里描述的那些爆發戶沒什么兩樣。

“靠，我是胡海，想起來了嗎？”

“靠，真的假的。”羅平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身高不到一米七體重絕對超過二百斤的胖子，除了臉上依稀可以見到記憶中的那個影子，其他的地方絕對無法對號入座。

“我記得你原來瘦的跟柴火棒子，怎么長這么胖了。”羅平驚嘆道。

“哈哈哈，你小子考上大學就不跟我們這幫老同學聯系了，當然不知道我現在長啥樣子。怎么樣，現在在哪混？”

羅平笑著說道，“看你身上這裝備就知道你混得不錯了，我就不在你面前丟丑了。”

“哈哈，沒事。人嘛，此一時彼一時的，其實我也就這兩年才起來的，對了，你在哪個房間，待會過來跟你喝兩杯。”

“小胡，小胡。”這時候，從酒樓大門口又進來一批人，見到胡海，大聲地喊了起來。

兩個人趕緊交換了房間號，胡海三步并作兩步，小碎步飛快地朝著那群人迎了上去。羅平看了一眼，笑了笑，轉身上了樓。

“小胡，剛才跟你說話那人是誰？我好像有點眼熟。”胡海剛剛跑過去，頂頭的一個人看著羅平的背影問道。

胡海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上樓的羅平，笑著說道，“我的一個高中同學，當初成績好，叼得不得了。現在應該是剛剛大學畢業，看起來混得不怎么樣。”

問話那人轉頭看了胡海一眼，笑了笑，“讀書的時候成績好有什么用，象你這樣年紀輕輕就賺了百萬家產才算有本事。”

“哈哈，我哪有那么大本事，都靠陳科長您抬舉，我才能稍微發點小財。”

……

羅平在包間里等了幾分鐘后，熊則聲獨自一人來到了包間里。看到羅平后，老懷大慰，兩個人開懷暢飲，邊喝邊聊。

酒過三巡，熊則聲放下酒杯，笑著說道，“當初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那批學生里面最有出息的一個，可是我還是沒有想到你居然這么年輕就當了副局長啊，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

羅平心中好笑，想到你要是知道我讀大學成天翹課玩游戲就不會這么說了，不過他臉皮已經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了，也不謙虛，借了三分酒意笑著說道，“那也是熊老師您當初教得好，沒有您，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虛度光陰了。”

熊則聲酒量顯然沒有羅平好，剛才已經喝了小半斤白酒，這時候已經有點發暈，臉上一片赤紅，額角也是汗涔涔的。

聽到羅平這番話，他連忙搖手，笑著說道，“我哪里教了你們什么，我就是一個窮書生。你們這批學生里，當官的當官，發財的發財，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造化，都是你們的造化啊。”

羅平笑了笑，幫他點上一支煙，說道，“剛才我在外面碰到胡海，您還記得他嗎？”

熊則聲頜首，“我聽說他現在開了一家公司，生意做得很大，據說房子都買了好幾棟了。”

說罷他又轉頭看著羅平，笑著說道，“過年的時候，你們一個班的幾個學生到我家里去玩，有人還問到了你。”

羅平意外地問道，“哦，想不到還有老同學記得我，都有哪些人？”

熊則聲正要回答，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個滿面紅光的胖子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提著酒瓶，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哈哈，原來是熊老師，您好您好，您還記得我嗎，我是胡海啊！”

來人見到熊則聲也是十分意外，不過很快就大聲笑了起來。羅平笑著站了起來，正要招呼胡海坐下來，胡海卻不生分，徑直拉開熊則聲旁邊的椅子，挨著他坐了下來。

羅平笑了笑，也坐了下來，說道，“來，咱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了，大家干一個。”

三個人一飲而盡，羅平拿起旁邊的酒瓶正準備給熊則聲倒酒，胡海卻笑著攔住了他。

“好不容易見面，喝我這個，喝我這個。”說完就拿起自己帶來的茅臺給熊則聲倒上了。

羅平掃了一眼，笑了笑，把自己手里的云陽特曲放在了一邊。

熊則聲今天十分高興，當了一輩子教師，他最高興的就是看著自己的學生一個個長大成人，然后出類拔萃成為天之驕子。

今天這一左一右兩個學生，一個是政壇新星，一個是商界奇才，這讓他怎么能不高興，怎么能不快活。

在兩個學生的連番敬酒下，他又喝了幾杯香噴噴的茅臺，快活得不得了，靠在椅子上笑得合不攏嘴，至于他們再說了什么卻是一點也聽不清楚了。

胡海還要給熊則聲倒上酒，羅平趕緊伸手攔住，笑著說道，“熊老師已經到量了，不能再喝了。”

胡海則順勢給羅平倒上了酒，笑著說道，“那咱倆好好喝兩杯，想當初，你小子從來不跟我們這幫子人出去鬼混，今天還是頭一次跟你喝酒。”

羅平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笑著說道，“以前只顧著讀書去了，哪里敢去喝酒。”又抬頭看著胡海，感慨地說道，“一晃幾年，想不到你也發達了。”

胡海大笑幾聲，摸了摸凸起的肚子，“你應該是大學畢業了吧，怎么樣，工作找到了嗎？我聽說現在大學畢業生很難找工作，是不是這么回事？”

羅平笑著點了點頭。胡海又說道，“現在看來我當初沒聽我老子的去讀什么大學還真是對了，要不然現在還指不定在哪里為了一日三餐發愁。”

他斜著眼睛瞥了一眼羅平，又笑著說道，“當然了，象你這樣成績好的肯定不會找不到工作。不過咱們以前班上的幾個讀了大學的同學我也聽說了，現在都不咋地，有幾個到現在還在家里混日子。”

羅平點燃了一支煙，笑瞇瞇地聽著他的話。讀高中的時候，胡海瘦不拉嘰，遲到早退是家常便飯，搞家具批發的父母經常被叫到學校挨訓。

那個時候，這小子見到熊則聲就象老鼠見到貓，跟他們這幾個成績好的學生也是很少來往，在班里就是反面中的典型，想不到一晃幾年，發了點財，底氣倒是壯實了不少，看他這意思，似乎有些一雪前恥的味道。

“其實，上班是最沒有前途的，一個月千把塊錢累得象條死狗。我手底下就有幾個名牌大學出來的，還不是成天看我臉色，讓他們往東就不敢往西。怎么樣，想不想出來跟著我干，對了，這是我的名片。”

胡海一拍腦門，從衣兜里掏出一張鎏金的金色名片遞了過來。羅平掃了一眼，名片上排印有“盛達商貿有限公司”字樣，底下是他的大名和手機號碼，名字前面顯目地標著“總經理”。

“不錯啊，”羅平似笑非笑地翻轉著手里的金屬卡片，“自己開公司當老板，你是咱們這幫老同學里第一個吧。”

“哈哈，干別的我不會，說到賺錢，咱們這幫子同學里還真沒比我強的。”胡海說的口沫橫飛，端起酒杯跟羅平又重重地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后，大聲笑道，“我十萬塊錢起家，三年多時間，現在已經幾百萬身家，不是我吹牛，整個青陽縣都找不出幾個來……現在我手頭就有筆生意，你知道是多少嗎，六百五十萬，只要我拿下這筆生意，就可以凈賺二百萬……剛才你也瞧見那幾個人了吧，都是當官的，只要我陪好這些人，這錢就算是揣進了我兜里，你說賺錢難不難，照我說，還真不難。”

羅平微微動容，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好像認得其中一個，是衛生局的吧。”

胡海點了點頭，“我現在主要搞醫療器械這一塊，靠的就是這幾個人。”他忽然‘呀’了一聲，“我差點忘了這幫孫子，你賠熊老師喝著，我得過去了，哈哈，有空再一起坐坐啊！”

羅平看著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包間，笑了笑，對于胡海剛才那些話他還真挺能理解的。

“年紀輕輕的就發了大財，碰到以前一直瞧不起自己的同學怎么就不能炫耀一下，怎么就不能暗暗地扇一巴掌過去，發發多年以前的怨氣？”

“人活著不就是圖個爽快么。”

所以，羅平剛才沒有打斷他，也沒有說明自己的工作情況，在他看來，這些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正想得出神，胡海又撞開包間的房門，笑呵呵地走到羅平身邊，一把抓起他的胳膊，“老同學，別說我不照顧你，我突然想起來我那屋里還有個人是縣勞動局的頭頭，你跟我一去過去，說不定能給你找個好工作，走走走。”

說完之后，不由分說地扯著羅平就朝他那屋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