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正邪

三人在一眾人驚訝的視線中走出翠香樓，一路沉默著。

到了林府門前，林南腳步微微一頓，隨後獨自走進夜幕之中。

“等等……”

柳詩柔忽然叫住了林南。

“還有事？”

林南停住腳步，但沒有轉身，只是微微撇過頭。

柳詩柔猶豫了幾秒鐘，隨後眼裏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一咬牙，牽著女兒的手走到林南身後，低聲道：“林公子，你能讓熙雯跟著你嗎？”

“怎麼？”

林南轉身，望向柳詩柔。

柳詩柔拉著女兒跪倒在地，哽咽道：“熙雯在林家過的並不好，相……林飛心情不好就經常罵她出氣，我不想讓熙雯再待在林家了。”

說著，似乎又怕林南不同意，她緊接著又道：“熙雯很乖的，沒有大小姐的嬌貴，會打掃衛生，會伺候人，不會給林少爺添麻煩的。”

“娘……”

林熙雯紅著小臉低叫一聲，隨後鼓起勇氣望著林南，嬌聲道：

“大哥……我娘只說了一半，他心情不好不但打罵我，還經常罵我娘是……是賤貨，他根本就沒有把我娘當人看，所以大哥你如果願意收留我的話，能不能也收留我娘……”

“熙雯！”

柳詩柔急忙打斷女兒的話，磕了一個頭，哀求道：“求你了林公子，你就可憐可憐熙雯吧。”

對於母女倆的遭遇，林南深感同情。

除了林峰父女，林家人確實沒有幾個好東西。

他沉默片刻，望著柳詩柔，柔聲道：“那你呢？”

“我……”

柳詩柔沒想到林南會問到自己，她掩藏不住心裏的悲哀，紅著眼眶，“我只是一個婦道人家，離了林家，會遭人閒話的。”

林南搖了搖頭，低聲問道：“林飛為了保命，把你推出去當擋箭牌，命差點都沒了，你還管別人閒話？”

柳詩柔滿臉哀怨，但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隨你。”

對於深受傳統觀念荼毒的女人，林南知道自己很難說服她，沒有再勸，看向林熙雯：“走吧。”

“娘不去，我也不去。”

說出這句話時，林熙雯的小臉上寫滿了倔強。

“熙雯！”

柳詩柔生怕惹得林南煩了，急忙板起臉，斥道：“聽話，好好跟著林公子，不用擔心娘，娘自有分寸。”

林南能答應收留女兒，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她哪敢奢求那麼多？

林熙雯緊摟著柳詩柔的手臂，抿著嘴一聲不吭。

柳詩柔知道女兒的性子，性子柔柔弱弱，但倔起來卻像打了死結一般。

她只好看向林南，期盼他能強行幫自己把女兒帶走。

讀懂了柳詩柔眼底透出的哀求，但林南只是搖了搖頭，道：“給你們一刻鐘時間商量。”

說著，走到了一旁，背身對著母女倆。

儘管可憐這對母女，但林南並不會幫別人做決定。

柳詩柔扶著女兒的肩膀，苦口婆心的低聲勸道：“傻女兒，你怎麼這麼倔呢！林南這麼年輕就有這麼高的修為了，你跟著他，哪怕就是做個暖床的丫頭，也比待在林家強啊。”

“娘，您別說了，我不會去的，我不能丟下您不管。”

林熙雯堅定的說完，反過來勸道：“娘，您跟我一起吧，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把我們娘倆當人看！大哥都說了，願意收留我們。”

柳詩柔蹙起柳眉，輕斥道：“不許沒大沒小，那是你爹。”

“他把您推出去那一刻，我這輩子就不會再認他這個爹了。”

“你……他畢竟是你爹。”

柳詩柔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而是再度勸道：“娘跟你不同，娘住到林公子那邊，就算娘不怕閒話，但不代表林公子不怕……”

“大哥肯定不怕。”

林熙雯小臉堅定的回道：“大哥要是怕的話，剛剛就不會問娘怎麼辦了。”

“可是……”

“別可是了娘，反正您不去，我也不會去的。”

林熙雯知道多說無益，擺出一副九牛拉不轉的姿態。

“哎……”

柳詩柔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終是不敢考慮太久，拉起女兒走向林南。

“決定了？”

聽見腳步聲，林南緩緩轉過身。

“嗯……”

柳詩柔鼓起勇氣點了點螓首，隨後低眉順目的細聲問道：“我也去的話，會不會給林公子添麻煩。”

為了女兒，柳詩柔選擇了妥協。

其實她知道回到林家，她將會面對什麼。

以她對丈夫的瞭解，林飛非但不會對她有絲毫愧疚，反而會因為極度變態的嫉妒心理瘋狂的辱罵她，甚至是打她，折磨她。

怪她拋頭露面，懷疑她勾搭林南……

儘管這樣，她的第一選擇還是回府，可是，她實在放心不下女兒，女兒如果跟著她一起回府，勢必會收到牽連。

“走吧。”

林南說著轉身就走。

對於早就想走出天元城的他來說，並不存在那麼多顧慮。

“娘，我說什麼來著？大哥雖然面冷，但是心腸卻是很好的。”

林熙雯昂著小臉，望著母親，滿眼驕傲。

似乎是她做了一件多麼出彩的事情一般。

儘管做出不回府的決定很艱難，但不得不說，下了決定後，籠罩在柳詩柔心頭的陰霾一瞬間似乎被驅散了許多。

她臉上難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輕橫了女兒一眼，忍不住低聲揶揄道：“我看你啊，一顆心都快恨不得飛到人家身上了。”

林熙雯瞬間羞紅了臉，低叫道：“娘……”

柳詩柔搖頭一笑，可沒一會兒，她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

她忽然想到了在林南府上說過的話，還有那一截青筋暴起的……

回到府中，林南讓母女倆自己選房間住……

而後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回了房間。

見林南離去，柳詩柔心底稍安，選擇了林南隔壁的房間，簡單的拾掇了一下，帶著女兒躺在了床上。

此時已是深夜，但母女倆絲毫沒有困意，躲在被窩裏小聲交談。

“娘，你說大哥因為我們得罪了趙家，不會有事吧？”

林熙雯擔憂的問道。

“不知道……應該沒事吧。”

柳詩柔不確定的應道。

這也是她擔心的點，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林南有種說不出的信任感，不然之前也不會想把女兒託付給他。

“希望吧……”

林熙雯低聲祈禱了一句……

而後忽然支支吾吾的問道：“娘……你說大哥……這麼厲害……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還說不是一顆心都飛到人家身上了？”

柳詩柔笑著揶揄了一句……

而後收起笑容，低聲道：“他才十八歲，就已經這麼高修為了，恐怕這小小的天元城容不下他多久。”

“嗯。”

林熙雯情緒低落的應了一聲……

而後沉默了下來。

柳詩柔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女兒，只能將她抱緊。

人貴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的知道，女兒配不上林南。

她將女兒託付給他，心底的最好期望也只是能當一個小妾罷了，至不濟當個暖床丫頭。

沒有當母親的願意讓女兒去做小，甚至只是當一個丫鬟，可是，林南太優秀了，相貌英俊，身姿挺拔。

而且年紀輕輕修為就達到了修真第四境的開山境。

雖然她不曾修行，但也知道最基本的常識。

修真分為十二境，頭四境分別為白光、百煉、止血、開山，俗稱凡人四境……

而到了第五境渾天，就已經超脫了凡人的界限。

渾天境，禦空飛行，在她眼裏那是仙人一般的存在。

隨著修為的提升，壽命更是會不斷增加。

而女兒也屬於沒有修煉天賦的人群，女人的青春只是那短短的十來年，過了，就徹底淪為昨日黃花。

所有她不敢奢望太多。

不知過了多久，母女倆沉沉睡去。

清晨，林南睜開眼，盤腿在床榻上呼吸吐納了一番……

而後走出房門。

才出房門，一陣讓人淡淡的飯香由廚房位置飄了過來，隱約還有一陣說話的聲音。

知是母女倆在做飯，林南沒去打擾，走到院中一面活動筋骨，一面分心繼續消化著腦海中白雲天留下的寶貴財富。

“大哥，吃飯了。”

不多時，一聲如百靈鳥般悅耳的聲音響起。

開山境，遠未到辟穀的境界。

不得不說，一大早就能看到青春明媚的笑臉，是一種享受。

看著林熙雯笑靨如花的粉臉，林南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飯廳內，柳詩柔正彎腰擺著餐具，婀娜多姿的體態令人賞心悅目，豐臀挺翹，弧度誘人，一對幾欲脫衣而出的爆乳因為俯身的姿勢更顯肥碩，輕輕晃蕩，蕩人心魂，美不勝收。

柳詩柔擺好餐具，抬頭恰好對上走進來的林南的眼睛，她臉色微不自然的屈身一福，粉臉微紅著柔聲道：“吃飯了林公子。”

“嗯。”

林南眼裏劃過一抹隱晦的讚賞，微笑著坐在主位。

拿起筷子，但當看到桌上擺著一碗白粥四碟小菜時，他臉上笑容緩緩淡了下去，並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

柳詩柔心裏一跳，臉色微白，細聲問道：“是不是做的不好，我再去做。”

說著俯身就要去端桌上的盤子。

林南制止住她的動作，沉著臉：“飯菜我很滿意。”

柳詩柔心裏一松，但看林南板著臉，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是……有什麼別的問題嗎？”

“怎麼就我一個人的飯菜？”

林南皺眉說出了原因。

見林南關心自己母女二人，柳詩柔心中一暖，低眉順目的答道：“我跟熙雯回房間吃……”

林南眼睛一瞪，滿臉不悅的望向母女：“誰的主意？”

林熙雯立馬探出小手，偷偷指了指母親。

“去把飯端過來再說吧。”

林南揉了揉太陽穴，揮了揮手。

母女倆連忙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時端著兩碗白粥走了進來，捧著白粥也不放在桌上，就是呆站著。

林南剛從頭上放下的手重新又放了回去，揉著太陽穴，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面，沉聲道：“放下……”

見林南生氣，母女倆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將白粥放下，又站直了身體，頭埋在胸前。

望著體型、身材、動作、形態幾乎如出一轍的母女倆，林南徹底無語，他放下手，輕歎了一口氣，柔聲道：“坐吧。”

母女倆猶猶豫豫的坐下，然後同時抬頭望著林南。

林南在腦海中斟酌了一下語氣與用詞……

而後望著母女倆柔聲道：“我這裏不需要丫鬟，如果需要丫鬟，我也不會一個人住著。

所以你們大可不必這麼拘束。

也不用搞男尊女卑那一套，好了，吃吧。”

說完，林南拿起筷子，端起了白粥。

母女倆聽出林南說的是心裏話，心裏一暖，也跟著拿起筷子，細嚼慢咽起來。

看出母女倆還有些拘謹，林南只能搖了搖頭，加快速度吃完走出了大廳。

飯後，林南在房間裏打坐。

沒多久，林熙雯就在門口敲了敲門。

林南睜開眼睛，問道：“怎麼了？”

林熙雯怯怯的道：“爹……林飛過來了，在門口，我跟娘不敢開門。”

林南點點頭，起身走出房間。

柳詩柔跟在女兒身後，眼眶微紅，看著有些驚懼。

他微微沉吟，輕聲道：“如果你們想走，我不攔著，如果想暫時先留在這裏，那我打發他走。”

說完，林南直接走向大門。

“娘，我們不走。”

林熙雯用力握住娘親的手，一邊拉著她跟在林南身後，一邊安慰道：“有大哥在，他不敢亂來的。”

柳詩柔只是六神無主的點了點頭。

門前，林南打開了大門。

看到大門打開，林飛帶著兩個小廝氣勢洶洶的走上樓梯。

可當看到林南的瞬間，身上那股氣勢瞬間又蔫了下去。

他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林南，你看到你三嬸和熙雯了嗎？我聽人說你們昨晚一起走的。”

林南面無表情的盯著林飛，直到看的他額頭冒汗才微微側開身子，露出了身後的母女倆。

看到柳詩柔的瞬間，林飛的氣勢瞬間又漲了上去。

但礙於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林南，他只能儘量壓制住自己的怒火，輕斥道：“夜不歸宿也不說一聲，像什麼樣子！害我一通好找！快跟我回去。”

柳詩柔嬌軀一顫，低著頭有些畏懼的退了一步。

一旁，林熙雯虎著小臉擋在母親身前，嬌聲道：“我們不回去！回去就被你打死了。”

林飛似乎想不到一向逆來順受的女兒竟然敢頂撞自己，先是一怔，隨後氣的額頭上青筋都露了出來，他惡狠狠地盯著林熙雯，咬牙切齒的道：“你說什麼？”

林飛常年積累的威壓對林熙雯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大而明亮的眼睛裏同時閃著慌亂與懼怕，但在看了眼林南那巍峨如山峰一般擋在身前的背影後，小心髒瞬間又安定了下來，倔強的昂著小臉與林飛對視著。

林飛牙齒咬的咯嘣響，一邊捋起衣袖走上臺階，一邊罵道：“你這個不孝女！我打死你！”

“再走一步，你那雙腿就別要了。”

一句輕飄飄的話讓林飛生生停住了腳步。

他壓著怒火，面色難堪的低吼道：“林南！你什麼意思！我教訓我女兒你也要管嗎？”

林南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扭頭看向母女倆，“給你們一盞茶時間考慮，走的話，現在出去，不走的話，我讓他滾。”

“大哥，我們不走。”

林熙雯第一時間給出回應，隨後抱住柳詩柔的手臂快速搖著，“娘，您快跟大哥說，我們不走。”

柳詩柔抬起頭，看了林飛一眼，又低下頭，似乎有些猶豫。

林飛知道有林南在，他絕對無法強行帶走母女倆……

而此時，決定權完全在妻子手上。

想到不能接到妻女回去的後果，他不禁打了個冷顫，他忙擠出一抹笑容，柔聲道：“柔兒，我對你怎麼樣這麼多年夫妻你還不懂嗎？跟我回家吧。”

柳詩柔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後再度抬起頭，望向丈夫。

看到丈夫臉上的笑容時，她忍不住一愣，瞬間紅了眼眶，婚後，他從沒有對自己笑過。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林飛對她死纏爛打的那段時光。

她忍不住向前走出一步，但才邁出一步，她又忽然僵硬的停住了腳步。

就在剛剛，她從林飛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陰狠的戾氣。

瞬間，她的心猶如一盆冰水澆落，從頭涼到尾，心裏最後一點幻想也消失殆盡。

是啊，以她對丈夫的瞭解，以他那近乎變態的疑心，怎麼可能在自己夜不歸宿後，當做沒事發生呢？

柳詩柔僵硬著收回邁出的腳，低頭沉默，終於在看了眼女兒後，眼中閃過了一抹決然。

她扭過身子對著林南微微區身一福，低聲道：“麻煩林公子了。”

林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扭頭望著露出一臉茫然的林飛，“立刻從這裏消失！如果等下我出來還看到你站在門口，那你就別走了。”

說完，直接關上了大門。

留下臉色難堪至極的林飛與兩個大氣不敢出的小廝。

等林南轉過身，柳詩柔盈盈跪倒在地，垂淚道：“謝謝林公子，給你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