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第九卷、第六章:如是重逢
仙俠之沉舟側畔
| 发布:02-24 12:37 | 52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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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府城,彭宅後院。
一間寬敞臥房之內,練傾城長髮披散斜臥羅漢床上,手捧一本書卷燈下隨意翻看,她身上套著一件白色棉質布袍,一只修長玉手輕輕抬起,到唇邊沾濕一點食指……
隨即輕輕翻動書頁,隨她舉手投足,偶爾顯露裙下崢嶸美好。
她看得入神,嘴角不覺露出一抹淡然笑意,看到會心處便閉起美目沉思片刻……
而後重新睜眼繼續細讀,可謂專注至極。
一雙蓮藕一般白生生小腿露在裙擺之外……
此時彼此交錯,盡頭處一雙精緻玉足兩兩疊臥,指甲上活動蔻丹在燭火映照下熠熠生輝。
婢女熙春一旁春凳上坐著,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面紅耳赤。
練傾城之美,在府裏眾位夫人中比較,大概僅次於淩夫人與邢夫人,與榮夫人旗鼓相當……
只是這份風情韻味,卻是旁人拍馬難及。
熙春看得入神,卻見練傾城忽而睫毛微動,翻書玉手微微沉凝,一條修長玉腿忽然蜷起。
片刻過後,方才緩緩放下。
她正心中奇怪,卻聽屋外一聲輕響……
隨即有人推門進來。
一抹涼意自腳底湧來,驅散不少屋中悶熱,隨之而來一抹清新氣息,讓人心神為之一振,熙春連忙起身,卻見一位黑衣女子蒙面而來。
“練小姐來了!”
來人黑衣蒙面,熙春卻一眼便認出來是練傾城義女練娥眉。
兩人多日相處,練娥眉常常過來探訪母親,彼此早已熟悉無比。
練娥眉微微點頭……
隨即解去面上蒙面黑紗,與練傾城問安說道:
“女兒趁夜前來,攪擾娘親安睡了!”
練傾城收攏書卷也不坐起,頭枕手臂嫣然笑道:
“你能想著時時過來看我,為娘心裏喜歡還來不及,哪能怪你呢?
快脫了衣衫過來暖和暖和!”
練娥眉褪去黑色夜行衣,換了一身母親白色中衣坐到羅漢床尾,與練傾城笑道:
“母親倒是難得清閒,做人小妾真能這般快活麼?”
練傾城不由莞爾,抬起玉足輕輕磨蹭愛女腰肢,嬌聲笑道: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來日吾兒遇到投緣之人,大概便能明白為娘此時心中所思所想所感所受了。”
“娘……”
練娥眉遲疑起來,轉頭看了眼外間,細耳聽了半晌,知道婢女熙春識趣已經躺下,留下自己母女說體己話,這才小聲說道:
“女兒如今……怕是遇到這人了……”
練傾城悚然一驚,撐身坐起問道:
“吾兒可是當真?
此人姓甚名誰,年方幾何,家鄉何處,作何營生,可是……習武之人?”
練娥眉面色微紅,期期艾艾說道:
“這些……女兒一概不知……”
練傾城盯著愛女面龐審視良久,隨即一翻練娥眉手臂,歎聲問道:
“你們已然雲雨過了?”
見愛女輕輕點頭,練傾城不由歎氣搖頭,苦笑說道:
“如此一來,你這聖女身份,豈不便就此不保?”
練娥眉強忍羞意,抬頭與母親對視一眼,輕聲說道:
“聖教教義不禁婚嫁,女兒雖是聖女,亦非沒有先例下嫁良人……”
練傾城點頭笑道:
“道理是這般道理……
只是你曾立誓終身不嫁,如何這般輕易便毀誓背諾?
要知道,教主一直將你視作未來傳位之人……
如此一來,她豈不寒心?”
“教主素來疼我,想來不會怪罪女兒……”
“你先告訴為娘,此人姓甚名誰,到底何方神聖,能讓我兒這般……”
練傾城語聲一頓,眼中神采變幻,沉吟片刻忽然問道:
“莫不是……此人便是你那便宜爹爹?”
練娥眉一愣,有些難以置信,母親竟能如此神機妙算,猜到自己失身之人便是彭憐?
“母親卻是如何猜到,這人竟是彭憐爹爹的?”
練傾城撫額苦笑搖頭,解釋說道:
“非是為娘神機妙算……
只是為娘眼中,你爹爹便是世間最好良人,吾兒眼光如此之高,尋常男子難入法眼……
如此短時間內傾心失身,只說雲州一地,為娘心中除了你父再無旁人有此魅力了……”
練娥眉掩嘴嬌笑:
“母親倒是不怕惹人笑話,雲州之地人口眾多,除了爹爹便真就沒有旁人如此超凡脫俗麼?”
練傾城微微搖頭笑道:
“事實勝於雄辯,吾兒與你父不過見了數面……
如今便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如此說來,誰敢笑話為娘所言?”
“你且與為娘說說,你二人何以至此?”
練娥眉俏臉暈紅,將如何與彭憐意外重逢……
而後同至高家密庫尋寶不獲意外成就良緣一五一十說了……
只是她終究破處未久,此時說及男女之事,自然羞意無限,霞飛雙頰難以自持。
練傾城輕輕點頭,很快明白大概,沉吟半晌才道:
“吾兒從小隨在為娘身邊長大,見慣了男歡女愛、愛恨情仇,是以對男女之事心中排斥,卻又囿於天性,其實心嚮往之,久而久之積鬱成疾。
若非因著為娘關係對你爹爹無比信任,怕也不會如此輕易對他傾心以對……”
她歎息說道:
“也是天意使然。
若非密室相對,又遇上諸多性虐淫具,吾兒也不會如此輕易自薦枕席……”
她隨即莞爾:
“你爹倒是惦記你這俏美女兒久了……
只是百般撩撥親近,卻被你拒之千裏,這才死了這份心思,不成想無心插柳……
如此這般成了良緣!”
練娥眉從未與人說過自己喜好虐乳自瀆之事……
如今與彭憐成就好事,與母親坦白承認,心中自是松了口氣,聞言不由好奇問道:
“母親所言可是真的?
女兒卻不曾覺得,爹爹曾對女兒起過色心……”
練傾城笑道:
“早在雲穀時,你爹便垂涎吾兒美色……
只是那時你早出晚歸,與他相處不多,他又忙著為娘與你幾位妹妹,自然無暇惦記於你……”
“而後為娘與他同行,床笫間竊竊私語,哪次不是若有意若無意一般問起吾兒行止?”
練傾城伸手將女兒攬入懷中,她身形高挑手臂修長,便是抱著練娥眉也毫無費勁:
“為娘久在風塵,見慣悲歡離合,於世俗綱常全不在意,能與吾兒共侍一夫,本就不算什麼……”
“倒有一樁,為娘也是今日方才得知……”
練傾城秀美雙眼泛起一抹淡淡柔情:
“為娘曾與你說過,昔年嫁入豪門之家生育一女……
而後家道中落母女離散,為娘一直當她已然死去多年……
如今才知她竟仍然在世……”
練娥眉聞言一愣,起身轉頭看著母親問道:
“可是母親曾經說起過的采薇姐姐?”
練傾城微微點頭:
“正是采薇!
說來吾兒怕是不信,陰差陽錯之下,你那采薇姐姐,卻是你父彭憐授業恩師……”
練娥眉果然難以置信,不由雙目睜大,異彩連連說道:
“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若是果然如此,采薇姐姐卻在何處?”
練傾城搖頭笑道:
“據你父所言,她之前下山遊歷,約定三年回山……
如今過去一年有餘,大概再有年餘光景,便能回返此地,那蓮華便是她所收幼徒,回山路上必然到此接走,到時我們便可母女重逢……”
練娥眉由衷為母親歡喜,卻故意嘟起嘴兒嬌嗔說道:
“母親有了親生女兒,便不要人家這個抱養的了!”
練傾城滿臉溺愛,探手搓了搓女兒秀發,笑著罵道:
“臭丫頭如此蠻不講理,為娘養了十八年的,可是你這個小浪蹄子!”
練娥眉嬌憨笑道:
“女兒是小浪蹄子,娘親就是老浪蹄子?”
“討打!”
“嘻嘻!哈哈!”
母女兩個笑做一團……
而後相依相偎摟抱一起,躺下繼續悄悄說話。
“吾兒破處之時,可曾痛徹心扉?
你父是否與你用了雙修秘法?
其中感受如何?”
練傾城母女連心,問起女兒當日破處經過,練娥眉也不遮遮掩掩,強忍羞意說道:
“爹爹修為精深,那雙修秘法也極是神奇,破處之痛於女兒不過錦上添花,倒是最後爹爹用起秘術,將女兒弄得心神皆醉,至此才知為何母親與幾位妹妹這般食髓知味……”
“女兒聽爹爹說起,雨荷也在高家……
只是當時走得匆忙緣慳一面……”
練傾城輕輕撫弄女兒秀發,點頭笑道:
“為娘與她見過……
只是未曾說與你等,雨荷也是個苦命的,本以為嫁予良人,誰料竟是人面獸心之輩……”
練娥眉眼神微微眯起:
“若是被女兒查知那惡徒去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才能解心頭這口惡氣!”
練傾城搖頭笑道:
“為娘已派人去他當日所言之地訪查,想來不久便會有消息傳來。
那人當日未起歹心,想來所言家鄉之事多半不假,真若尋到他蛛絲馬跡,為娘自然會為雨荷出了這口惡氣!”
“這些眼下倒不著急……
只是你失身之事,必須儘早稟明教主,讓她提前決斷,免得臨時處置不及徒增變數。”
練娥眉點頭稱是,答應道:
“女兒明日便去求見教主,當面與她稟明此事……
尤其高家帳冊女兒一無所獲,還要向教主負荊請罪。”
“教中諸事,為娘早勸你敬而遠之……
只是你年輕氣盛,不肯聽從為娘勸阻……
如今既然心許彭郎,不妨與教主請辭,過來與母親一道服侍你爹如何?”
練娥眉搖頭說道:
“非是女兒不肯……
只是母親實乃教中客卿,本就來去自由不受限制,女兒卻是自小受聖教養大,便能舍了聖女身份,哪能輕易說走就走?”
***
京城郊外,秦王別苑。
天中飄落輕雪,陣陣北風吹打窗櫺,間或發出劈啪輕響。
後院七間正房門外,六名侍衛傲立風雪之中,青衣之下筋骨虯結,神情戒備至極。
書房外面,一個白麵太監眼皮低垂,仿佛睡著一般。
在他身旁不遠處,幾名侍女垂手而立,明明已經瞌睡至極,卻又不敢睡著,困得點頭不已。
秦王晏修端坐書案前端,身上披著一件織錦白袍,細細翻看案頭數張信箋,他眉頭緊鎖,兩鬢白髮繞到耳後,頭上雕龍金簪偶爾晃動,閃爍璀璨燭火光輝。
身後腳步聲響,他頭也不回,隨手合攏信箋靠坐椅背,雙手攏在袖中閉上雙眼。
“這麼晚了還不睡,你身子骨倒還硬朗。”
一道男子聲音突兀響起,攪擾書房死樣沉寂。
晏修毫不驚訝,也不睜開雙眼……
只是將頭枕在椅背上舒緩脖頸,輕聲說道:
“你不也沒睡?
還大老遠的跑來?”
男子一身便服,隨意走到書案前椅子上坐下,拎起火鉗撥弄幾下炭火,伸出雙手略烤了烤火,這才輕聲說道:
“才去明兒府裏看過,順路過來看看……”
晏修眉毛微微一動,隨即說道:
“你們兩個下去。”
屋中再無旁人,來人聞言不由一愣,卻見碩大書案下爬出兩個身上只披了一件貂裘夾襖的裸女,邁著碎步急忙去了。
晏修等她二人去遠,方才淡然說道:
“白髮人送黑髮人,此事我經歷過,並不好受。”
他話音極輕,仿佛在說一件平常之事,聽著毫無“難受”之意。
男子微微一頓,歎氣說道:
“明兒生下來便身子羸弱,德兒雖說好些,終究年紀尚幼,晏家這一支,為何總是如此弱不禁風?”
晏修仍是閉目不語,仿佛睡著一般。
“時至今日,你還覺得,你那幾個孩子夭亡,是我居中作祟?”
晏修睜眼看了男子一眼……
隨即緩緩閉上,重新仰頭靠在椅背上,張口說道:
“時過境遷,煙消雲散……
如今我是孤家寡人,已然不問是是非非,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時辰不早,我要睡了。”
“你……”
男子怫然不悅,想要發作,卻終究沒有發作起來。
他頹然癱坐椅中,輕聲說道:
“那林氏有了身孕。
若是生個龍孫,卻該如何是好?”
男子這番話說得莫名其妙,晏修卻明顯聽懂了。
他搖頭說道:
“長幼有序,明兒尚在,便不可立德兒為太子;
若是明兒不幸,便要傳位龍孫,焉能傳位次子?”
“可是德兒畢竟年歲大些,過個六七年便能長大成人,總好過龍孫繼位、主少國疑……”
晏修忽然打斷男子說話,直截了當說道:
“既然有此顧慮,你不妨傳位於我!”
“你……”
男子拂袖而起,起身走了兩步,負手背對晏修,再也不肯言語。
見兄長晏文寂然不語,晏修閉上雙眼,輕輕說道:
“陛下春秋鼎盛,便是明兒難以起複如初,有龍孫自然傳位龍孫,沒有龍孫便傳位德兒,何必這般心急?”
晏文頭也不回,輕輕搖頭說道:
“你我兄弟一場,這江山本來就是你我同心協力打下來的,傳位於你又能如何?”
“只是你我兄弟相差不過三歲,你這身子骨便是比我強些,又能強到哪里?”
晏文回過頭來看著親生弟弟,誠懇說道:
“你如今膝下無子,縱是傳位於你,將來又該傳位給誰?”
晏修嘴唇微動,最後才道:
“當年我便與你說過,我對那張椅子不感興趣,這些年是你處處防範於我……”
“這天下此時姓晏,終有一日會改姓的,傳位與誰,真就那麼重要麼?”
晏文走到椅子邊上坐下,隨意斜靠椅背,歎了口氣說道:
“重要也不重要,皇位之爭,不進則退,進則坐擁天下,退則屍骨無存,這道理,你比我懂。”
“所以這些年我閉門不出,就是不想你我兄弟鬩牆……”
晏修一攏衣襟遮住下體,起身取了爐上鐵壺,沖了一壺香茶,倒上一杯遞與兄長,自己隨意蹲在火盆邊上,端著茶杯說道:
“你今夜頂風冒雪而來,為的不過就是我一句話……放心吧!
我答應你。”
晏文端起茶盞正要啜飲,聞言手臂沉凝,挑眼看著身前弟弟,卻見晏修衣衫散落,露出裏面一根半大話兒,不由好氣又好笑說道:
“偌大年紀還是這般跳脫,聽聞你還能夜夜笙歌,為兄倒是心中快慰。”
晏修看著石盆炭火,頭也不抬輕聲說道:
“派來的那些探子明天就撤了吧!
我若真有反意當年便反了,等不到今天的……”
晏文一愣,隨即放下茶盞,寂然良久才道:
“你一定怪我這個做兄長的猜疑心重、心狠手辣……
只是你從不是我,不知這個位子如何讓人戰戰兢兢……”
晏修輕輕搖頭:
“我正是知道那個位子如何戰戰兢兢,當年你問我是否要坐,我才說不。”
晏文微微點頭,歎氣說道:
“是啊是啊!
當年你手握三十萬雄兵凱旋而歸,朝中文武都擔心你尾大不掉,就此擁兵自重,有人獻計說宣你進宮而後一舉除之以絕後患,我卻將那人一刀殺了,隨後郊迎十裏為你接風——
“當時我便問你,這天下由你來坐如何,你說『坐天下是苦差事』,這份辛苦就由我來擔著……”
仿佛舊日重現,晏文悵然說道:
“這一晃,便是二十餘年過去了,你我兄弟也都老了……”
晏修仿佛飲酒一般,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那香茶已然微涼,更有些許苦澀,他站起身來回到桌旁坐定,輕聲說道:
“雪天路滑,陛下早些回宮吧!”
晏文站起身來,看著親生弟弟癱坐椅中閉上雙目,知道多言無益,無奈歎了口氣,抬步朝外走去。
“西南雲州之事,涉及安王餘黨,背後牽扯極其重大,我已派人傳信魏博言臨機處置……”
臨出門前,晏文仿佛無意說道:
“彭憐那孩子倒是不錯,算是個可造之材。
若是時機合適,不妨將他調進京來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