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第九卷、第三章:按圖索驥
仙俠之沉舟側畔
| 发布:02-23 13:23 | 549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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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府門前,燈火通明。
一眾兵卒將高府大門圍得水泄不通,彼此相隔丈餘持槍而立,夜風嗚咽,眾人肅然無聲,屹立風中,紋絲不動。
蔣明聰下了馬,指著一眾兵卒笑道:
“伍大人練的好兵!
若是邊關兵士盡皆如此,哪里還怕北疆蠻夷來犯?”
伍文通笑道:
“蔣大人謬贊了,若論帶兵打仗,王爺才是我輩楷模,伍某可不敢以此自誇!”
蔣明聰笑著點頭……
隨即與彭憐說道:
“彭大人日後不妨與伍大人多多親近,他是江大人心腹,與蔣某有舊,倒不是外人。”
彭憐拱手笑道:
“日後還要伍大人多多照應。”
伍文通笑笑擺手,並不與他過多言語。
蔣明聰毫不意外,率先步入高府之中,逕自朝後院走去。
高府被兵卒團團圍住,高家上下俱已知悉……
此時各房中都亮著燈……
只是家規森嚴,卻無人出來吵吵嚷嚷。
高府二管家一路小跑請來高家二太爺高孝嚴,將一行三人攔在後院入口。
高孝嚴顫顫巍巍拱手問道:
“三位大人遠來是客,不如請到中堂稍坐,飲杯熱茶可好?”
蔣明聰拱手笑道:
“老人家容稟,本官受知州江涴大人指派,前來高家搜索人犯薛氏,還請老人家讓到一旁,讓我等搜索一番回去複命。”
高孝嚴一愣:
“薛氏?
哪個薛氏?”
“便是高升小妾。”
蔣明聰隨手一揮,身後親隨上前,將高孝嚴生生架到一旁。
“大人留步!
我家侄兒卻是京師戶部郎中,還望大人看在同朝為官面上手下留情!”
蔣明聰頭也不回,大手一揮笑道:
“老人家放心,蔣某自然手下留情!”
三人大步流星,直奔後花園而去,高孝嚴顫顫巍巍隨在身後遠處,高聲吆喝道:
“大人慢走,莫要驚了家中女眷!”
蔣明聰仍是擺手,卻再也不肯言語。
伍文通眼力通達,早看出彭憐暗暗引路,蔣明聰從善如流,心中不由暗暗驚奇。
他知道彭憐是江涴故舊之子,對他淡淡以示劃清界限……
如今看來,江涴派他前來溪槐倒也有些道理。
三人直入雨荷所住房舍,蔣明聰一聲令下,身後隨行兵卒隨從立即四散翻檢起來。
彭憐走到窗前,在那青磚上用力一踩……
隨即若無其事走開。
伍文通看在眼裏,不由暗中驚奇,這少年看著結實強壯,腳上力氣倒是可觀,一腳踩碎青磚,換了自己怕是要費好大力氣才行,看他如此舉重若輕,只怕那青磚早就有了裂縫。
蔣明聰叫過一名親隨,指了指那處碎裂青磚。
那親隨過去將青磚翻起,自然找到下麵那把特異鑰匙,將其獻給蔣明聰。
蔣明聰與伍文通笑道:
“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卻不知這把鑰匙能打開哪把鎖?”
伍文通笑道:
“那犯婦薛氏不在此間,咱們不妨換個地方找找。”
他早看出彭憐只怕早與蔣明聰勾連好了,乾脆推波助瀾,省的二人虛情假意演戲尷尬。
蔣明聰暗贊伍文通識趣,率先出門,仍是由著彭憐指引,來到後院花園假山。
彭憐站在假山入口處逡巡幾步,蔣明聰眼力極好,一眼看出假山特異之處……
隨即信步前行,當先離了甬道,走到山石之後。
伍文通轉頭看了一眼彭憐,便也亦步亦趨跟上前去。
彭憐緊隨其後,走到裏面時,蔣明聰已經站在那扇鐵門之前,拿著那把自雨荷房中搜檢而來的鑰匙來回比量。
蔣明聰回頭看了彭憐一眼,見他微微點頭,這才將鑰匙插入鎖孔,用力擰動打開鐵門。
一道臺階露了出來,蔣明聰又回頭看了彭憐一眼,見彭憐滿臉不耐神色,知道自己太過小心,不由自嘲一笑說道:
“年紀大了,膽子便小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一振袍袖,當先進入密室。
彭憐讓到一旁,直到蔣明聰所帶隨從盡數進了密室,這才隨後進去。
前面眾人已經在密室中翻翻檢檢,彭憐見四下無人,閃電般出手打開門口那間密室……
隨即大步前行,趕到主室與蔣明聰等人匯合。
蔣明聰手下隨從也非泛泛之輩,竟已找到了小室入口,彭憐進門之時,便連那書架後的密室都已開啟。
彭憐心中暗自讚歎,眼前眾人還只是藉口搜人這般搜檢。
若是真個抄家,只怕高家什麼隱秘之物都無所遁形。
他心中也暗自警醒,所謂密室不過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看之前蔣明聰那般輕易便發現假山入口,想來便即自己不曾提前探查明白,以蔣明聰之能,發現假山異樣也不過是早晚之事。
蔣明聰走出小室,拍了拍手對彭憐說道:
“這高家人忒也奇怪,怎的弄了這麼個嚴實密室,卻只放了些青磚瓦礫當成寶貝!”
彭憐面色微熱,側過頭去並不理他。
伍文通將存放淫具的密室翻檢了一遍,忍俊不禁說道:
“高家人貪淫好色,這密室裏眾多器物倒是稀罕……
只是貴重的倒是不多,就這幾根假雞巴倒是翡翠雕成的,大概還值些銀子。”
蔣明聰隨手接過打量幾眼,微微眯起眼睛笑道:
“倒是塊好玉,拿去磨個簪子做方印章倒也不錯,伍大人留著?”
伍文通連連擺手:
“伍某正是盛年,大概還用不到這個東西,蔣大人若是喜歡,不妨留著。”
蔣明聰神情自若,點點頭將那翡翠陽具塞進袖口,淡然說道:
“蔣某年歲漸長,家中妻妾倒也能用的著此物,裏面還有不少,都裝了本官一起帶走。”
他轉頭看向入口,不由奇怪問道:
“倒也奇了。
那高家爺孫怎麼沒跟著進來?”
彭憐假裝糊塗,伍文通叫來一個親隨,吩咐他去室外看看,不大一會兒親隨回返,說入口被一扇石門堵住,外面的人進不來了。
蔣明聰轉頭要看彭憐……
隨即生生忍住,動作極為僵硬轉過頭去,大手一揮喝道:
“走,過去看看!”
他步履輕快,幾步趕到入口,貓腰進了小室,半晌才大喊道:
“伍大人!不得了!
不得了啊!”
伍文通也是玲瓏剔透之人,聞言連忙閃身進去,卻見蔣明聰托著一件金帛華服雙眼放光,他連忙仔細端詳,卻見上面繡滿金龍。
雖然從未見過,卻仍能猜出來。
這物事便是此行目的之物。
“這……這是龍袍?”
“這是前朝龍袍!
高家私藏此物,反意已是昭然若揭!”
蔣明聰手捧龍袍冠冕,大聲呼喚彭憐入內一同見證。
伍文通不知究竟,心中暗忖,要麼就是江涴故意陷害高家,要麼就是蔣明聰彭憐故意陷害高家,真要高家有心造反,留著前朝的龍袍冠冕算怎麼回事?
前朝覆滅百七十年,莫說留的只是衣冠,便是前朝帝室子孫站在這裏又有何用?
但是私藏龍袍冠冕,還是前朝皇室遺物,毫無疑問便是謀反大罪,高家取死有道,倒也無話可說。
蔣明聰吩咐手下裝好搜檢得來諸物,又將龍袍冠冕妥善裝好,這才回到縣衙與江涴複命。
那高文傑早被打得奄奄一息,一旁趴在地上正在招供當日如何陷害民女冷香聞,一聽從家中搜出龍袍冠冕,直接嚇得昏死過去。
江涴隱忍多年,對高家早就恨之入骨,眼見時機一到,便即下令,仍由蔣明聰等三人合力查抄高府,將高府上下盡數下獄待審。
天色將明,這邊一聲令下,高府門外兵卒很快便動作起來,一時間高家雞飛狗跳、哭嚎陣陣。
高家婦孺本就被之前眾人搜檢弄得雞飛狗跳……
此時兵卒入府,更是弄得人仰馬翻,許多婦人衣衫不整便被扯下床來,於淒涼晨風之中凍得瑟瑟發抖,被兵丁揩油更是不計其數。
院中孩童哭聲陣陣,婦人抽泣哽咽之聲此起彼伏,有那血性男子言語聲音大些便惹來一陣拳打腳踢亂棍相向,吵嚷片刻,便即再無聲息。
彭憐站在前院廊簷之下,看著一眾高家家人被兵卒解衣散發押解出門,心中頗為不忍。
這些人中,除卻少數高家子弟親眷之外,俱是無辜牽連其中,因此遭遇橫禍,許多人懵懵懂懂,渾然不知彭憐才是始作俑者。
彭憐搖了搖頭,暗想當日練傾城規勸自己,高家怙惡不悛,才有今日大禍臨頭,自己不過恰逢其會,為天下生民計,也該檢舉揭發,不致百姓生靈塗炭。
他下山數年,世間繁華入眼。
雖有少數貪官枉法、豪強肆虐,然則這天下終究還算太平,街頭巷尾攤販不絕,庶民生計仍算可觀。
彭憐熟讀史書,深知自古王朝從無永恆,晏家王朝百七十年,氣運仍在……
此時意圖造反之人。
不過是為一己私利……
尤其那安王餘孽自己便是姓晏,換個晏家人上來,未必就比當下好些。
於他心中,這天下姓甚名誰並不要緊,百姓安居樂業才是至關緊要,是以此時雖然心中微微自責。
不過眨眼之間,那份內疚之心,便也煙消雲散。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彭憐心中忽然有了一份“為天下人請命”之感,他忽然想到,那些名垂青史之人,是否也是因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彭大人!彭大人!”
彭憐被人從思緒中喚醒,轉頭一看卻是蔣明聰過來喚他,連忙肅然行禮答道:
“蔣大人?”
蔣明聰一擺手,對彭憐說道:
“方才伍文通派人來報,高家宅院西南角處有間家廟,裏面住著一位女尼,說看著不像凡俗之輩,要請你我二人過去看看再做定奪。”
彭憐一愣,隨即笑道:
“蔣大人自行處置便是,下官人微言輕,倒是不必非去不可。”
蔣明聰笑道:
“你是江涴座下紅人,我是巡按大人前部先鋒,伍文通雖是江涴親近之人,終究還是隔了一層……”
他壓低聲音笑道:
“伍文通當年曾是王爺麾下,江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是他是太子黨羽,對王爺舊部多少有些提防之心……”
彭憐一聽便即明白,伍文通才幹過人,以江涴胸襟抱負,自然要用他建功立業。
兩人相得益彰,卻不能不考慮朝中諸人心思,所謂若即若離、公私分明,大概便是此意。
若是自己不去,伍文通自然代表不了江涴,他一人分飾兩角也不合規矩,一念至此,彭憐點頭笑道:
“既然如此,下官與大人同去便是。”
兩人亦步亦趨,由著下人引路,來到高家宅院西南一隅,卻見一處院落寂然聳立,門上掛著一方陳舊牌匾,上書“清心”二字。
那牌匾陳舊不堪,院門卻仍厚重端方,門上鋪首金漆如舊……
此時開向兩邊,露出裏面深深院落。
伍文通等在門口,與蔣明聰見禮過後說道:
“二位大人請了!
據高府下人所言,此處乃是高家家廟……
只是十數年中未曾啟用,裏面住著一位老尼,高家下人每日送些飯菜放到門口,卻是從未有人見過那老尼真容……”
“官兵搜到此處進去一看,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報到伍某這裏,我也不好定奪,因此請兩位大人過來,一起商議商議。”
蔣明聰雙手攏在身前,淡然問道:
“伍大人見過這位女尼了?”
伍文通面色微紅,撓了撓後腦笑道:
“遠遠看了一眼……看了一眼……”
蔣明聰微微點頭,轉頭看了彭憐一眼……
隨即邁步進院。
彭憐心中極是好奇,莫說伍文通麾下兵卒訓練有素,高府上下也算美女如雲,連番搜檢下來。
這些兵卒不知揩了多少油,便說伍文通這般人物,什麼場面不曾見過?
一個老尼而已,何至於這般扭捏作態,仿佛見到如何不得了的人物一般。
彭憐讓行半步,伍文通卻不肯隨後進入,只說自己已然見過,便不再進去看了,只等蔣明聰彭憐出來商議便是。
彭憐更加好奇,倒也不與他客氣,抬腿信步而入。
庭院之中與別個院落並無不同……
只是幾株海棠修剪整齊,院中掃得極是潔淨,幾乎稱得上纖塵不染……
尤其青石綠瓦,苔痕上階,明明遠處喧囂吵鬧,此間卻顯得無比清幽。
伍文通麾下兵卒都等在院外,彭憐心中暗暗稱奇,能讓這些莽夫退避三舍,這老尼到底有何神通?
正房廳堂中門大開,蔣明聰信步而入,彭憐也不客氣,慢他幾步,也抬腿入內。
廳堂之中不過都是些尋常擺設,唯獨中堂掛著一幅巨大牌匾,上面只寫了“慈悲”二字,筆力柔和含蓄,鋒芒藏而不露,濯濯然一股水潤之意撲面而來。
西邊卻是一處明廳,西面牆上掛著一幅寶相觀音圖,圖下一張紫檀桌案,其上香煙嫋嫋直上,更增此間一抹幽靜。
桌案之前,一方灰布蒲團擺在當地,上面跪坐一位青衣女子……
此時背對蔣明聰彭憐二人……
只是喃喃低語,須臾過後:
“咚”一聲木魚輕響,旋即便又悄然無聲。
那女子單看背影,便知非是一般人物,無論如何稱不上一個“老”字,一眼望去只覺孤高挺拔、清冷出塵,其中卻另有一份別樣媚意,竟是撲面而來。
蔣明聰隨侍王侯,世間絕色見過不知凡幾,其中或妍或媚、或雅或淫在所多有,自己家中也是妻妾成群,卻也一見之下呆在當地。
彭憐身邊俱是天香國色,親母嶽溪菱、小妾洛行雲行雲等女更是傾國傾城之貌,之前他還心中暗自笑話伍文通少見多怪、沒見過世面,縱是這女子再如何貌美,又何至於這般進退失據?
只是當他目光落在女尼身上時,便被牢牢吸引,那背影便似乎有無上魔力,讓人一望便有傾心之感……
而後便再也移不開雙目。
那女尼明明衣衫樸素毫無驚人之處,卻憑著天賦異稟,一身得天獨厚美妙線條,將一件樸素衣衫撐起別樣美感……
尤其她頭戴僧帽露出頸間一抹白膩肌膚,被這滿堂輕煙與一身素淡衣衫襯著,更顯瑩白似雪、璀璨奪目。
她身上衣衫裁剪得宜,自上而下自然垂落,卻因微風陣陣吹拂,腰間衣擺起伏顯出纖細腰肢,身形玲瓏剔透,仿佛盈盈不足一握一般。
在她身上,一雙雪白步履纖塵不染,度其大小不過五六寸上下,其中腳掌如何大小,自然不問可知。
彭憐家中美人眾多,洛行雲腳掌便精緻小巧,與此女尼相比,卻也略略大些,他心中暗暗對比,只覺此女便是這般跪坐在地,身姿也如是挺拔,以此觀之,只怕與家中妻女身形相當……
只是如此曼妙苗條,倒是像極了當日應白雪欒秋水久病初愈模樣。
“咚!”
又是一聲木魚輕響,彭憐回過神來,卻見蔣明聰仍自盯著女尼背影看得入神,彭憐不由暗自驚訝,心說蔣明聰好歹也算見過世面之人,怎麼這般不堪,看得如此專注?
他緩步上前,卻見蔣明聰雙眼眯起,面上神情起伏變幻不定,忽而滿面柔情似水,忽而一臉咬牙切齒,似要擇人而噬。
彭憐心中一動,轉頭再去看那女尼,忽覺心旌搖盪,腦海之中綺念叢生,胯下陽物竟是瞬間昂揚起來。
世間女子,有那天生媚骨之人,便如柳芙蓉樊氏一般,讓人一見便暗生情欲,產生許多非分之想……
也有如練傾城一般,本身便天賦異稟,後天浸淫風月場所多年又習練雙修秘法,言談舉止便自帶一股淫媚,讓人一見之下便即引動色心,尋常男子根本難攖其鋒。
但眼下女尼散發如此媚意,絕非自然而然,想及方才伍文通那般作態,彭憐心知不妙,澄心決自然流過心田,他心智瞬間清明,腦中情欲卻揮之不去,見蔣明聰仍自失神,連忙撮唇輕聲一喝。
“咄!”
他一身玄功皆是得自玄陰師叔祖……
如今煉化已近三成。
雖是十六七歲年紀,修為卻已無比深厚……
此時舌綻春雷。
雖然聲音不大,卻如雷霆一般在蔣明聰耳邊炸響。
話音剛落,那女子便身形一震,蔣明聰卻是悚然一驚,隨即清醒過來。
他面色一紅,一揮袍袖遮住身前凸起,轉頭看了一眼彭憐……
隨即搖頭苦笑說道:
“多些彭大人相救……”
他不敢再看,說完便轉身離去,三兩步走到院外,與伍文通一起分列左右,再也不敢朝院內多看一眼。
屋中再無旁人,彭憐雙手負在身後,靜靜看著女尼寂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