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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部、第八卷、第六章:搬磚少年

仙俠之沉舟側畔

| 发布:02-17 13:43 | 53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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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密室之中。

彭憐打開暗門,引著練娥眉進了下麵密室,他輕車熟路打開酒架,這才說道:

“這裏原本有些房契地契,都已被我盡數拿走,除此之外,便是外面那些金銀珠寶,我剛搬了兩趟,便撞上了你,你說的那樣東西在哪里,為父卻是一概不知!”

練娥眉面龐白皙耀眼,昏暗密室中別有一番豔麗,聞言掩嘴嬌笑一聲,吃吃笑道:

“爹爹倒也有趣,這般辛苦奔波,卻只為了這些阿堵之物?”

彭憐故作愁眉苦臉說道:

“娥眉不是不知,你那十來個姨娘,每日裏錦衣玉食,為父不做樑上君子辛苦奔波,哪里能養得起?”

練娥眉笑得更是開心,俏麗眉眼也眯縫起來:

“爹爹真會說笑,家裏諸位姨娘,哪個不是家資殷實?

便是母親一人,手中財富養著全家怕也足夠了,哪里需要爹爹如此辛苦賺錢養家?”

彭憐假意板起臉來,老氣橫秋說道:

“為父身為昂藏七尺男兒,賺錢養家天經地義,哪里能要婦人供養?”

他身形高大健壯,面容雖也俊俏,卻因出仕為官,耳濡目染之下,頗有年少老成之意……

只是兩人名為父女,練娥眉卻比他還要大上不少,任他如何老氣橫秋,終究還是有些班門弄斧之意。

練娥眉笑得更加厲害,前仰後合笑得喘不上氣來,半晌才嬌喘笑道:

“爹爹果然是個妙人,難怪母親和幾個妹妹愛你成癡……”

她一身黑色夜行衣,身軀玲瓏剔透凹凸有致,舉手投足間天生一抹淡淡風情,與練傾城濃豔、雨荷諸女風流卻又別有不同……

此時當著彭憐並不如何矜持,自然便顯出最真一面,看得彭憐目瞪口呆。

彭憐見多識廣,身邊眾女無一不是出類拔萃,他與練娥眉也非初次相見,於對方別樣之美心中早有了解……

只是此時密室相對、孤男寡女,又逢夜闌人靜,自然想入非非、心生綺念。

練娥眉聰慧至極,瞬間便從彭憐眼神變化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由俏臉一紅,別過頭去嬌嗔說道:

“爹爹對此間密室如此熟稔,不如且為女兒尋找一番如何?”

見她有意岔開話題,彭憐心中暗自失落,卻也不願過分強求,練傾城身下幾位女兒……

如今都是他床上良伴,父女之稱。

不過多增情趣而已,倒不是他心中桎梏,他連自家母親都收為寵妾,對愛妾義女,自然更是全無顧慮。

只是他修習儒道兩家經典,最喜沖淡自然、郎情妾意,如非必要,實在不願強人所難……

尤其練娥眉是練傾城愛女。

若非對方心甘情願,彭憐實在不肯過分強求。

因此他振奮精神,不再胡思亂想,只是問道:

“娥眉所言高家寶物,不知如何形制,你且詳細說來,為父也好心中有數。”

練娥眉俏臉仍紅……

只是側過目光掃視密室,嬌俏說道:

“高家養士多年,子弟遍佈四方,如何聯絡管理,必有獨到之法,以女兒想來,當有一份帳冊之類物事記錄此事……”

彭憐神情一動,自練傾城棄了雲穀經營多年生意追隨自己以來。

兩人情投意合,除卻關涉重大之事,聖教諸事幾乎與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今練傾城淡出聖教,練娥眉承繼衣缽,所作所為便與練傾城從前無異……

如此看來,聖教有心逐鹿天下已是昭然若揭。

若非如此,何以對高家養士名冊這般在意?

練娥眉自然也知彭憐因為母親緣故,對聖教中事知之甚詳,她說出名冊一事,也是實屬無奈,眼下明顯自己晚來一步,若不推心置腹,只怕難以找到那些名冊。

初時,她以為彭憐是尾隨自己而來,等彭憐輕車熟路開啟密室,直言不諱取走酒架後隱藏之物,練娥眉便再也不能諱莫如深。

若是她再晚來幾日,只怕這密室都要被彭憐搬空了。

練娥眉心念電轉,彭憐看在眼裏……

只是搖頭說道:

“這裏倒是有些孤本古籍,我都一一看過,卻沒什麼名冊賬簿……”

上下兩間密室,孤本古籍為數不少……

只是俱都擺放在顯眼位置,隨便少了一本都會引人注意,彭憐當日帶走地契密信等物,這些書籍卻一本未動……

如今連夜搬運,也只挑數量眾多的金錠珠寶搬運,每個木箱裏也都用青磚替換,儘量維持原樣,為的便是不打草驚蛇。

練娥眉眉頭輕蹙,沉吟說道:

“名冊如此重要,高家斷然不會輕易隨地放置,高家太爺死得突然,應該不會交予旁人。

女兒這些時日遍尋高家內外,隱秘之處幾乎都已找遍了,卻仍未尋到蛛絲馬跡,不是今夜巧遇爹爹,只怕這密室還不知何時才能找到……”

彭憐輕輕點頭:

“娥眉若是不急,不如慢慢翻找,高文傑如今自顧不暇,這密室已然許久未曾有人來過,你且從容翻看,尋些蛛絲馬跡便是!

長夜漫漫,為父還要繼續搬運這些金銀珠寶!”

練娥眉掩嘴失笑,卻也輕輕點頭,自己在密室中翻檢起來。

彭憐一抖從雨荷處順來的披風大氅,將小室中的金磚裝了沉甸甸一大布包……

隨即閃身出門,飛奔而去。

練娥眉等他去遠,這才輕輕松了口氣,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古籍,細細翻看起來。

密室之中燈火昏暗,她也懶的去點亮多餘燈燭,一旦確定手中書本不是帳冊便放回原處,繼續翻檢書本。

彭憐不在左近,她其實輕鬆不少,那少年雖然年紀比她小上許多,武功修為卻深不可測。

兩人相處時日不多……

但從母親與幾位姐妹口中,少年卻被說得如天神一般。

當面相對,少年那俊俏面容飄逸身姿無一不對她產生吸引壓迫,便如彭憐對她動念一樣,練娥眉亦是心嚮往之,偶爾心如鹿撞,難免方寸盡失。

她容顏俊俏、體態風流,身邊追求者不計其數,身心又已熟透,與尋常女子並無多少不同,不是限於聖教教義與當年所發誓願,只怕早就嫁予良人了。

才翻了兩三本古籍,便聽輕微腳步聲響,練娥眉轉頭去看,卻見彭憐扛了好大一個包裹回來。

那件名貴貂裘被撐得不成樣子,顯露出條條青磚痕跡。

那包裹奇大無比,彭憐背著倒是毫不費力……

只是密室門扉狹窄,進來時卻費了好大功夫,他只能無奈將包裹在門外放下,分成兩次搬到小室之中。

練娥眉看著好笑,便是半包青磚,也比彭憐大上許多,饒是他身高體壯,看著也極是怪異……

只是他健步如飛,顯然毫不吃力,這份內力修為,著實讓人欽佩敬服。

她沒有伸出援手,彭憐也沒請她幫忙之意……

只是自己忙碌。

不多時騰空一箱金磚,捧著又出門而去。

兩人便如此,一個翻看書籍古卷,一個倒騰金磚青磚,倒也互不打擾、相處融洽。

只是可憐偌大高家,家丁護院人數眾多,表面防衛看似固若金湯,卻被彭憐閒庭信步,如在自家後花園般隨意進出。

他吸取前次教訓,乾脆將青磚裝成兩個包裹,進門時一手一個閃身而入,倒也迅捷無倫。

到最後一箱銀子時,他已輕車熟路、熟諳於心。

不過盞茶光景,便將最後一箱銀子搬空用青磚填滿,更是看得練娥眉眼中異彩連連。

密室並不甚大,那些金錠奇重無比,卻沒占去多少地方,倒是幾大箱銀元寶用去不少青磚才將木箱填滿。

“爹爹忙碌兩個多時辰,卻不知搬了多少銀錢?”

練娥眉放下手中書卷,隨彭憐進了小室,卻是頗為好奇。

“粗略估算,黃金約有六萬兩上下,白銀怕不是要二十萬兩……”

彭憐內功精湛,身負玄陰師叔祖百年修為,當世幾不做第二人想。

雖他煉化有限,仍舊未能盡數發揮全力,卻已極是客觀。

若非如此,如此數量金銀,豈能兩三個時辰便盡數搬空?

“女兒一旁算過,爹爹進出二十三趟。

若是果然有二十餘萬兩金銀,只怕每次便是千斤之重,青磚雖輕些,卻也總要兩三千斤……

如此看來,爹爹內功修為深湛之外,這份天賦異稟,卻也實在有些驚世駭俗!”

練娥眉所言不虛,她習武多年,自然深知武功修為愈是年深日久愈是深厚……

只是習武之人年老體衰,便如何功力深厚,也難以盡數發揮,正所謂“拳怕少壯”。

若是光有深厚內力,卻無強健身體支撐,便也如無根浮萍一般,難以長久。

彭憐往復奔行幾乎從未歇息。

不過兩個時辰左右,便搬動上萬斤重物……

尤其他要輾轉騰挪飛簷走壁,還要躲過高家巡夜家丁視線,其中艱難不問可知。

練娥眉心中暗自比較,自己所見眾多習武之人,能如彭憐這般托起千斤之物者在所多有,跑上幾個來回大概也不乏其人……

但還能如此飛簷走壁如入無人之境的,只怕少之又少,再能如彭憐這般往返二十餘次仍自淡定從容的,卻是絕無僅有。

世人大多崇慕強者,女子之於男子尤甚,練娥眉看輕世間男兒,卻因母親姐妹之故,自相識之初便對彭憐刮目相看……

如今親眼見他施展神功,心中自然更加崇敬無比。

彭憐卻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二十餘趟奔波搬運,已將他體內浩瀚真氣耗得七七八八,體力更是所剩無幾。

雖不至於油盡燈枯,卻也稱得上瀕臨極限,他在一個裝滿青磚的木箱上坐下,隨手擦去額頭鬥大汗珠,喘了口氣笑道:

“倒也不是什麼天賦絕頂……

只是自幼恩師便讓我打熬筋骨,從我六歲時起,每日便要擔水上山,觀中每日用水,都是我從山下徒手拎來,十斤的木桶,滿水便是三十斤上下,每天六桶三個來回……”

練娥眉不由莞爾:

“師祖倒也捨得呢……”

她稱彭憐為父,自然便叫彭憐師父“師祖”,彭憐倒也不以為意……

只是苦笑說道:

“九歲以後,木桶便換了二十斤的,滿水便是五十斤上下,每日仍是六桶……”

“怎的用水還多些了?”

“恩師說,『不能喝隔夜泉水,當日剩的要盡數倒掉』……”

想起恩師玄真當日笑語嫣然模樣,彭憐心中又恨又愛,眼中閃過悵然思念之色:

“等我十二歲時,木桶便是四十斤重,滿水便要百二十斤,每天仍是六桶……”

他面上笑容又苦又甜:

“師父娘親師姐師妹,從前隔三差五才沐浴一次,自那以後,便每天都要沐浴,這水倒是都用掉了……

只是我每日又多了砍柴的活計……”

“十餘裏崎嶇山路,雙手拎著兩百餘斤的水桶上山,再砍好一根合抱之木的燒柴,這便是我十二歲後每日必修之課……”

彭憐面上現出嚮往神情:

“有時讀書懈怠,或犯了錯,恩師還要罰我多挑些水、多劈些柴……”

往事歷歷在目,當時只道尋常……

如今才知難再。

師徒四人天各一方,恩師四海雲遊,南華獨守空山,自己步入紅塵,便連母親也留在省城,不能與自己長相廝守,物是人非,鬥轉星移,世事實在無常。

練娥眉聽得入神,見彭憐有些悵然,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握住少年手掌說道:

“世人因緣際會……

此時彼此分別,將來總有重逢之日,爹爹倒是不必過於傷感……”

一股溫涼觸感傳來。

彭憐輕輕抬頭,卻見眼前佳人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身漆黑衣束,更襯得肌膚瑩白勝雪,極是引人遐思。

少年目光火熱,練娥眉猛然驚覺,快速抽回玉手,仿佛被燙著一般,倉促後退兩步,期期艾艾說道:

“女兒無狀,還請……還請爹爹勿怪……”

彭憐暗自回味,渾若無事說道:

“娥眉看了多少書籍,可要為父幫你翻檢一番?”

練娥眉面紅耳赤,見彭憐顧左右而言他,暗暗松了口氣,面上卻現出一絲失落,輕聲回道:

“女兒看了不少,卻都不是名冊之類……”

彭憐輕輕點頭,皺眉說道:

“名冊干係重大,定然不會如此輕易擺在外面,高家太爺在時,也未必時常翻看……

如此想來,怕是會藏在更加穩妥所在,不會堂而皇之擺在書架之上。”

練娥眉嬌嗔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誹:你怎麼不早說,害我白白費了半夜功夫。

彭憐心領神會,尷尬撓頭說道:

“不是娥眉翻過不少,為父也不敢如此輕易這般猜測……”

“明明比人家小上許多,『為父』說得卻這般順口……”

練娥眉嘀咕一句,面上紅暈卻淡去不少,隨即問道:

“依爹爹之意,帳冊便在這密室之中……

只是比那酒架後面的房契地契還要隱蔽?”

彭憐心中暗自汗顏,家中應白雪生女陳泉靈,從來只以女兒自居,稱呼自己從來都是“父親”“爹爹”,加之練傾城年長,身下幾個愛女都與他有染……

妻妾中又有欒秋水母女和姨娘舅母母女婆媳等人,早就習慣了眾女床上床下胡亂稱呼,床笫情趣也就罷了,平日裏私下相見,“爹爹”“公公”之類也在所多有。

他對此早已見慣不怪,平素裏對雨荷霜妍泉靈等女便自稱“為父”……

此時聽練娥眉嘀咕,才覺尷尬起來。

他年紀不過束發之年,卻因科舉順遂出仕為官提早加冠,看著比同齡之人老成持重,終究不過是十六七歲年紀。

眼前練娥眉年紀不小,彭憐早聽練傾城說過,她將練娥眉從小養大,一直視如己出,到如今已然二十四歲,比彭憐大出將近十歲……

如此差距懸殊,卻還要叫彭憐“爹爹”,著實有些怪異。

彭憐顧左右而言他,點頭說道:

“那名冊若果然存在,必也不會時常取出觀摩,多半束之高閣,間或晾曬保養、抄錄更換……

尤其事關重大,定然藏得更加隱蔽。”

他率先起身,現在小室四周尋找起來,練娥眉有樣學樣,也四下探查,尋覓暗格暗道蛛絲馬跡。

只是密室周遭皆是巨石砌成的牆壁,地面也是厚重條石,彭憐一一拍打過去,俱都厚重堅實,絲毫不見異樣,整間小室,除了酒架之外,幾乎別無他物。

二人搜檢一番,仍是毫無發現,這才回到地面,繼續搜尋那寬敞密室。

圓形密室中,書案緩緩降下恢復如初,周遭書架上書籍練娥眉早已翻檢大半毫無所獲,彭憐也不去看。

他從此地順走不少古籍畫卷,俱都是他心愛之物,書籍更是被他翻了多遍,絕無什麼名冊,是以他也不與練娥眉細說。

整間石室一覽無餘,想來再無機關暗格,彭憐遊目四顧許久,眉頭緊鎖,毫無頭緒。

練娥眉很是沮喪,自己空入寶山卻空手而歸,心中自然極是失落。

“時辰不早,眼看天就要亮了,咱們先走吧!”

彭憐閉目沉思良久,忽而眉尖輕動,睜眼對練娥眉說道:

“咱們今夜再來此地尋找不遲,左右高家人對此地不甚在意,那高文傑只怕連書案下還有一間密室都不知曉,那名冊早晚便是娥眉囊中之物。”

練娥眉也是無奈,只得點頭答應。

兩人離開密室,彭憐取出鑰匙鎖好鐵門,見練娥眉目光灼灼看著自己,不由笑道:

“這鑰匙雨荷那裏另有一把,娥眉若是想要,為父給你便是!”

練娥眉嫣然一笑,也不與他客氣,隨手拿過鑰匙,笑著說道:

“便放在女兒手裏,今夜咱們再來尋找就是!”

彭憐哈哈一笑,沖她輕輕指點……

隨即當先一步躍上假山,借著黎明前濃稠夜色,飛掠離開高府。

練娥眉不甘人後,只是躍上屋簷後折向相反方向,彭憐不用回頭也不在意,大袖飄飛直奔縣學而去。

行至半路,忽見長街之上,一盞清亮孤燈灑落一地幽光,一人騎於驢上,正自緩緩而來。

“咦?他怎麼來溪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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