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沖突
夢幻泡影
| 发布:10-22 18:14 | 1239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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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水土有毒,稍微厲害一些的人都不肯過來;就算有一、兩個人勉為其難地來了,也整天躲在城里,吃著從遠海打來的魚,喝著用法術凝聚的水,絕對不肯往內陸跑。這樣一來,境界不高、戰力卻強的劍修,就成了最合適的保鏢。
“還是用老辦法,找人收拾他。等到他被收拾得很慘的時候,您出面搭救他一把,那時候他肯定會感激得痛哭流涕,求著想要做您的手下。”挨巴掌的那人連忙說道。他仿佛已經看到謝小玉磕頭哀求的模樣,不由得發出一陣陰冷的笑聲。
“那個人的實力很強,一般人恐怕收拾不了。”另一個人連忙提醒道。
“實力強又有什么用?我們找一個有勢力的人對付他。”挨巴掌的人胸有成竹地說道。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別給我出什么紕漏。”文士收起扇子,在掌心中拍了一下,異常決斷地說道。
清晨,謝小玉跑到瀑布底下練刀,他每天都要斬滿千刀,回來的時候恰好是晌午時分;稍微吃點東西后,開始拿著那柄長刀刻字畫符;晚飯后,回石室打坐練氣。謝小玉的日子過得非常有規律。
基本上,每個修士都是如此。所以有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最無趣的人就是修士。
和往常一樣,晌午時分,他濕淋淋地從外面回來。
浪費真氣把水蒸干這種傻事他從來不做,反正現在是夏天,濕衣服披在身上還舒服些。
一回到崖上,他立刻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那是雞湯的味道。
只見長叔正蹲在土灶邊,手拿一把很破的蒲扇拓著火,灶上擱著一口銅鍋,里面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不是晚上做嗎?”謝小玉問道。
“這是特地做給你的,小哥先嘗個鮮。”長叔眉開眼笑地解釋著。一邊說著,他一邊拿碗,掀開鍋蓋,用大木勺在里面撩了撩。
鍋子里漂著一只雞,個頭不大,還有些瘦,雞湯也看不到多少油水。其實不只是沒油水,連調味料都缺,唯一的調味料就只有鹽。換成別的地方,這絕對是一鍋不合格的雞湯,但是在這里,僅僅香味就讓人垂涎欲滴。
“可惜調味料都沒敢買,怕有毒,只有鹽是自己熬的,可以放心。如果能夠加上桂皮、砂仁、生姜、大棗……”長叔咕嚕咽了咽口水,他已經受不了了。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連忙用木勺一劃。
雞肉立刻被切開,這是才一斤出頭的童子雞,本來就嫩,加上長叔從早上開始燉到現在,雞肉燒得熟爛,用木勺和用刀沒什么兩樣。
扯下一只雞腿,又勺了一碗湯,長叔畢恭畢敬地遞到謝小玉的手里。
謝小玉也不推辭,接過來先喝了一口湯。
雖然什么調味料都沒有,味道仍舊很鮮。童子雞油水少,更沒什么雜味,湯很清爽,唯一的缺點就是咸了一些。大叔他們的口味都重,這和地方有關。北海州緊靠著海邊,長年吃的是咸魚海蟹,早已經習慣濃味重鹽。他再嘗了口雞肉。香、滑、軟、嫩,絕對是上品。
運用起“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看了一眼,雞肉基本是白的,只有微不可查的絲縷灰氣,里面仍然有毒素,但是已經少到極點,比那些精白大米好得多了。他知道毒素來自何處。
養蟲子用的麩皮、秸稈、酒糟、豆渣畢竟是這里種植,雖然經過蒸煮、打漿、發酵和過濾已經把毒素減少到極限,但是仍舊殘留一些余毒。
天寶州的食材分成九等,完全沒毒的是第一等。只有那些從其他州運來的食材、或是從遠海打到的漁獲,可以達到這個等級。
他養的雞就算不到第二等,也至少是第三等。菜市場上賣的是十五兩銀子一斤,相當于李光宗他們在礦井里干半個月。
吃完雞腿,喝完湯,把碗還給長叔,謝小玉回到石室里。他拿起那把長刀,一邊吐納調息,一邊在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牌上刻符。將原來的真氣全都轉化過來之后,他從練氣八重跌落到練氣三重,所以當務之急是先修回原來的境界。
修為的提升完全靠穩扎穩打,所以他不得不在這上面花費更多時間。有時候,他也偷偷羨慕那些邪魔外道。邪魔外道有很多提升修為的捷徑,什么吸人血肉、竊人功力,什么吸陰補陽、采戰和合,什么殺生取命、煉人魂魄,每一種都為天所忌。但是說到速度,確實快得不可思議。至于正道一途也不是沒有辦法,最簡單的就是服用丹藥。
謝小玉很想試試這種奢侈的修練方式,所以他分心學習煉丹術。可惜,直到他被流放到天寶州前,都還沒開過幾次爐,因為需要的藥材實在太貴了。
所以到頭來,他還是只能苦修。
大夢真訣在真氣積修方面沒什么優勢,卻有夢中修練的好處,這也算是一種補償。他最近才發現,他還可以把現實和夢境融合為一體。就像此刻他在夢境里做的事,也和現實中一樣,拿著一把長刀在木牌上刻符。他刻符只是依樣畫葫蘆,刻出來的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符并不是畫得分毫不差就行,這東西本身只是一個載體,只有將法術打進去才是真正的符。
所以符就是法術,是事先儲存的法術,需要的時候可以直接拿出來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種法術,就有多少種符。
想制什么符,首先要精通那種法術。這點他就做不到。他刻符只是在練劍、練控制力,所以刻的符全都是最繁復難畫的。
石室一角,亂七八糟扔了一堆木牌、銅牌、石牌,材質各不相同,上面刻的符文也雜,有用云篆刻的,也有更古老的禹文、石鼓文、鐘鼎文、龜背文,更有不屬于中土的梵文、火羅文。
眼看著又有一塊木牌要完工,突然從外面飛進一粒火星。
這粒火星大僅如豆,仿佛風一吹就會熄滅。
謝小玉立刻從夢境中醒來,這是他給李光宗用來求救的信符。
隨手一彈,這粒火星滴溜溜轉了一圈,然后朝著來的路飛去。
謝小玉手持長刀,緊隨其后。陸地飛騰術跑得不快,好在火星刻意放慢速度。
一進礦區,他就聽到爭斗的聲音遠遠傳來。
礦區入口處,一大群人遠遠站在那里看熱鬧。
在一處石臺上,李光宗手持兩把十字鎬盤旋舞動著,李福祿和那些同鄉全都躲在后面,一個個灰頭土臉,身上還帶著一些傷痕,好在都只是皮肉傷。
和李光宗對戰的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身穿長衫,腰系絲帶,頭上扎著發髻,倒是和謝小玉差不多。
這是修士常見的幾種打扮之一。
天寶州很容易弄到修練的功法,修練的人很多,但是修練的人不是個個都能稱為修士。像李光宗這種從幫派里得到一部功法,或者從別人手里買到一部功法的人,都不會被當成修士;只有得到傳承的人,才有這個資格。
謝小玉一眼就看出那是個修士。此人與其說是對戰,還不如說是戲耍。
那個人用的武器是一條長鞭,鞭子長五丈有余,鞭身很細,頂端有一個寸長的尖頭,像是用金屬打造,上面激蕩起一陣陣法力波動,這絕對是一件法器。
長鞭輕飄飄地甩來甩去,看上去渾不著力,但是李光宗手里的十字鎬每一次和鞭梢相碰,十字鎬都會被高高蕩起。李光宗修練的《力士經》是一門練力的功法,他手上少說也有兩、三百斤的力氣。
謝小玉還看出一件事,那人和他一樣也是劍修。那人用的看似是長鞭,實際上卻是御劍的法門。稍微一思索,謝小玉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此人同樣是練氣境界,不是七重,就是八重,勉強可以御氣運劍,不過凌空御氣消耗太大,短時間可以,長時間就支撐不住,更別說玩這種借力反彈的高難度動作,所以此人用長鞭傳導真氣。
“一個半只腳已經踏入玄門的人,欺負一個連門都沒有找到的外行,有意思嗎?”謝小玉冷哼了一聲。
“他連門口都沒有找到,你總找到了吧?”那個人哈哈大笑著轉過身來。
“你是來找我的?他只不過是幌子?”謝小玉似乎有些明白了。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不該得罪的人。”那人倒也磊落,他接下生意,卻不意味著肯幫對方掩飾。
“聽說你是劍修。”那人指了指自己:“也是。就讓我們用劍修的方式斗上一場。”
謝小玉只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劍修,不過他也知道什么是劍修的方式。
劍修對決往往只出一劍,一劍里包含所有對劍的理解。
他看了那個家伙手中的長鞭一眼。
剛才他還感覺此人光明磊落,現在才發現此人狡詐奸猾。
一劍決勝負的話,肯定要拉遠距離,他太吃虧了。
他可以拒絕,但是氣勢就弱了,劍修對決最重氣勢。
“好深的心機。可惜劍修一脈講究勇往直前,注重純粹,你的心機重,注定不會有什么前途。”謝小玉可不是甘愿吃虧的人物,既然對方用話使他進退不得,他同樣用話破壞對方的心境。
不等那人反駁,他擺出一個起手的姿勢,手中長刀平舉胸前,刀尖直指對手。
瞬間,一股銳利剛勁的劍意噴薄而出。
對面那人瞳孔驟然一收,迎面而來的劍意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凌厲的劍意同樣也逼得圍觀的人紛紛退開,眨眼間兩人的周圍就騰出一大片空地。
兩人都沒動。那個人想等謝小玉的劍意衰弱,剛不能久,如此凌厲的劍意也一樣。謝小玉等著對方出招,長刀和長鞭相比實在太短了,他只能后發制人。
劍意沒有衰弱,反而越來越強。謝小玉沒有和人對決過,但是打斗的經驗遠比對方豐富,在牢里,他一天最多打六場架。獄中打斗和高手搏殺一樣,都講究氣勢。
兩個人同時動作。
他們不得不動。謝小玉不可能一直提升劍意,他已經到了極限;那個人則是支撐不住了,他怕自己連出手的勇氣都被消耗干凈。
那一鞭靈動無比,鞭梢如同毒蛇吐信,快到極點,更令人無可捉摸。可惜蛇信撞上閃電。
謝小玉的刀完全相反,他的刀沒有一點變化,只有快。一個月來的苦修盡數融入這一刀里面。
“錚——”
一聲金鐵交擊的長鳴,打破之前的寂靜。
長刀斬中鞭梢,刀刃瞬間折斷,精鋼打造的刀刃比不上那個尖頭。不過那個尖頭也被斬飛出去,御氣運劍在力量上不能和雙手持劍相比。長刀順勢一絞,只聽到一陣劈里啪啦輕響,長鞭寸寸斷折。轉瞬間,刀光席卷而至。那個人駭然暴退。
“救舵主!”一旁有人高聲喊道。
瞬間,五、六條人影沖了上來,這些人的手里全都拿著兵刃。
刀光再卷,謝小玉舍棄那人,長刀劈向前來救援的家伙。一連串金鐵交擊聲過后,這些人一個個地軟倒在地上。
他沒下殺手,剛才對方也留了情面,否則李光宗根本等不到他前來援救。
“你的手下挺講義氣,所以我留了他們一條性命。”謝小玉把刀收進刀柄,他不想讓人看見長刀。比之前更加凄慘,這次不但刀刃崩裂,連刀尖都折掉一截。
回到山崖上,李光宗往地上一坐,剛才那場打斗讓他精疲力竭。
長叔早已經端來一碗雞湯,里面還放著一只雞翅,這是僅次于謝小玉的待遇。
雞湯的香味讓這些人全都忘記了剛的打斗,一個個喉頭發緊,直吞唾沫。長叔指了指旁邊放著的碗,那幾個傻小子立刻搶起碗,擠到湯鍋前。
謝小玉走到李光宗面前,問道:“那個人是什么來頭?”
“他說自己是信樂堂的一位舵主。”李光宗一邊喝著雞湯,一邊回答道。
“你加入的是哪一個堂?”謝小玉問道。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忠義堂。”李光宗根本沒打算隱瞞。之前沒講,是因為謝小玉沒問。
“跟我說說幫會的事吧。”謝小玉來了興趣。
李光宗偏著頭,一時不知道從哪里講起,好半天才道:“天寶州亂得很,除了像你這樣的高手,其他人只能聚集起來自保,所以只要過了十二歲,基本上每個男人都會加入幫會。當年我剛到這里不久,就加入一個叫踏海會的幫會,那是忠義堂外圍。后來立了功,被提升到總堂,以前修練的功法就是從總堂得到。”
“你在里面是什么角色?”謝小玉干脆問個清楚。
“從頭到尾都只是嘍啰,差別在大小罷了。”李光宗苦笑道。想起當年的事,他就感覺自己實在太傻,比他那個傻兒子強不了多少。
“堂會里一般有些什么?”謝小玉對于這種不同于門派的組織越發有興趣起來。
在中土同樣也有幫會,但是都不成氣候,因為幫會在官府和門派的包夾之下,根本沒有成長的空間。而且幫會成員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就是一群流氓混混,所以根基不行。
天寶州卻是幫會的樂土。
“別的幫我不太清楚,在忠義堂里有專門為幫眾看病的大夫,有專門的傳功師傅,還有一些只對內開放的店鋪。忠義堂名下的產業也優先聘用幫眾,官府里也有自己人,所以幫眾犯事的話,在牢里也能夠得到一些照顧……總的來說,忠義堂的名聲還不錯。”李光宗不想貶低以前待過的地方。
“信樂堂呢?”謝小玉問道。和他對決的那個人頗為陰險,讓人防不勝防,給他的印象很不好,但是那個人的手下卻很講義氣,這不可能沒有原因。
“信樂堂是新興的堂口,堂主是五年前從別的地方過來的人,聽說實力很強,所以這個幫會發展很快,一直大肆招兵買馬。剛才那個人還問過我愿不愿意加入信樂堂。”李光宗說的這些,全都是他從二子那里打聽來。
在天寶州混,絕對不能不知道各個幫會的動向,否則惹了不能惹的人,自己送命也就算了,可能還會連累家人朋友。
“這樣說來,堂主全都是修士?”謝小玉問道。
“不只是堂主,有資格擔任舵主和香主的人也都是修士。說穿了,他們也就圖個方便,需要打聽什么消息或者需要做什么事,有一大群幫眾可以調用。”李光宗說到這兒的時候,很有些自嘲的味道。
“信樂堂也有那么多福利嗎?”謝小玉總覺得不對勁,那種義氣絕對不是靠福利培養起來。
“這我不太清楚。信樂堂和別的堂口不一樣,據說很分散,每個舵主都自行其是,自己招兵買馬,自己制定規矩。”李光宗說到這里,似乎有些不以為意。
在天寶州,這種迅速興起的堂口實在太多了,看似風光一時,往往破滅也很迅速,可能一夜之間便沒了。
這時,李福祿在旁邊插了一句:“大哥,不如你也建一個堂口。”
謝小玉心頭一動。正如李光宗剛才所說,如果有一個幫會,做事會容易很多。
不過轉念間,他又搖了搖頭。他不是沒經歷過類似的事。
門派里也有人拉幫結派,因為沒權沒勢,被人打壓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時間久了,實力一點一點提升,他發現曾經打壓過他的那些人大多成了被別人欺壓的人物。這讓他明白一件事。
拉幫結派固然能逞威一時,但是在心志上已經落了下風,在道途上根本走不遠。后來他的師父還告訴他,門派里的長老們對此并不是一無所知,他們聽之任之,只不過拿這些人當試金石,如果頂不住壓力同流合污,就是自甘墮落,這樣的人沒有培養價值。
“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謝小玉突然想試試李光宗旳心思。
李光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吶吶道:“我確實這么想過。如果小哥成了堂主,我就算撈不到一個舵主身份,至少也是元老。”
李光宗的坦率讓謝小玉頗為欣喜,所以他不吝嗇地指點幾句:“這確實很風光,可惜不是長久之計。那些堂主、舵主在修練方面肯定走不遠,在這個世界上,實力才是根本。”
話已經說透,言盡于此,剩下的只有靠自己領悟。謝小玉轉身就走,回石室修練。
崖頂上,大叔、超叔、老白全都若有所思,長叔也有所感悟。不過他心無大志,一輩子替人干活,現在就算得了功法,也沒怎么專心修練。至于那幾個傻小子根本就沒聽懂,這些道理對他們來說實在太深奧了。
此刻想得最深的莫過于李光宗,他的腦子里閃現出謝小玉剛才那一刀。
刀不是劈向他,他卻有一種擋無可擋、躲無可躲的感覺。這是何等強悍的一刀。
更令他震撼的是,那個舵主的境界明顯比謝小玉高,而且高了不止一點半點。如果說謝小玉如同湖水,那個舵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大海。但是一劍之下,勝負截然相反,境界高的那個居然一招就敗。
李光宗知道自己是粗人,弄不懂其中高深莫測的道理,但是他知道謝小玉的話沒錯,那個舵主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風光無限,卻把未來的路堵死了,再也走不遠。
不知不覺中,他的心里隱約有些想法,急急忙忙放下碗,跑回自己的房間。
門一關,盤腿坐下,李光宗立刻發現以前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清楚起來。
這是頓悟。
他聽別人提起過,沒想到自己也遇上了。
氣沉丹田,李光宗呼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后哈的一聲,丹田發勁。瞬間,他就感覺渾身上下一陣酥麻,四肢百脈都像浸泡在溫水之中,暖洋洋的。他猛地一拳打出,拳頭擊破空氣,居然蕩起一陣波紋。那波紋傳到四壁的木墻上,頓時響起砰的一聲輕響。
李光宗并沒有停下,緊接著就是一肘。這一肘更厲害,木頭墻壁不停晃動起來,就像要散架似的。
李光宗根本不在乎這間房子,頂多重新搭建,他在窄小的房間里打起拳來。他自己并沒有注意到,每一拳打出,他的皮膚就變得越發精亮,筋肉間更是泛起一層異樣的光澤,就像是打磨無數遍的精銅。
房間外,正在喝雞湯的人們全都停了下來。他們驚詫地看著李光宗的房間,看著那瑟瑟發抖的墻壁,看著已經震裂的窗戶,臉上滿是驚異。
石室里,謝小玉同樣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這段日子,他除了苦修《六如法》,同樣也沒擱下《觀天徹地洞幽大法》。這門觀星望氣之術不愧為超品功法,只練了這么點時間,他的五感就變得越來越敏銳。
李光宗意外頓悟,這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一個門外漢被他一句話點醒,居然入了門。
多少有點成就感的同時,也讓他生起一絲緊迫感。
入門之后就是練氣一重。他自己也才練氣三重,差得不多,《力士經》又是前期修練速度最快的幾種正道功法之一,別到時候被李光宗反超過去,那就太丟人了。
沉心靜氣,他再次進入夢境。大夢真訣坐臥行走都能修練,但是他畢竟已經習慣打坐,感覺效率更好一些。
這次,他沒有拿起長刀在牌子上刻符,而是專注于劍法。
剛才那一戰給了他很多啟示。不只是劍法方面的啟示,還有其他東西,比如他也想學那人一樣,借用某樣東西傳導真氣練劍。
別人好的地方肯定要學,這樣進步才快。不過他不想用鞭子,或許可以換成絲線試試。
在夢境中演練一番,他立刻把頂端的尖頭換成如銅錢的圓盤。尖頭利于擊刺,卻不利于斬切。
《六如法》對招式沒有限制,全憑各人領悟,而他的招式已經定了型。或許因為一開始用長刀代劍,所以他的劍法斬切多于擊刺。
好在所謂的飛劍只是一個統稱,式樣未必是劍,也可以是斧、鉞、鉤、叉……近幾百年來,劍丸和飛環漸漸流行,因為它們的形狀最簡單,御使起來相對容易,也利于招式變換。
他把頂端改成這個模樣,為的就是以后使用飛環。
飛環和劍丸相比,操縱要難一些,卻勝在速度快,威力也更大,因為飛環有刃,劍丸沒有。
次日清晨,謝小玉并沒有像以往那樣早起。他的長刀送去修,根本沒辦法練,故直到李光宗他們出來之后,他才走出石室。
李光宗的精神看上去極好,站在那里給人的感覺卻仿佛一座山、一塊巨石。
謝小玉拱了拱手說道:“恭喜你已經入門了,現在你也可以對別人說你是一個修士。”
李光宗笑得合不攏嘴,他現在終于知道修士和凡人的差別,也終于知道那些香主、舵主和堂主雖然客氣,但是看著他們的眼神為什么猶如看一群螻蟻。這一腳踏出,果然是兩番天地。
“我這是頓悟吧?”李光宗仍舊缺乏自信,他還要確認一下。
“可以算頓悟,也可以不算。《力士經》入門最易,不需要資質,不需要悟性,只要心性相合。”謝小玉解釋道。
李光宗一臉迷糊,其他人更如同身處迷霧之中。
謝小玉微微一笑,他知道李光宗不懂,其他人更不懂。此刻他的心情不錯,所以有興趣多解釋幾句。
“《力士經》是以力破天的功法,卻清正平和,并不注重打斗。昨天晚上你心有所感,心性相合,所以有了這番成就。”
突然,謝小玉轉頭朝著長叔看去。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這個人,只覺得長叔不求上進,沒想到剛才一掃之間,居然發現長叔也已經到了門坎上,只差一步跨出。仔細想來,此人的心性好像比李光宗更合適這部功法。
他正盤算著,就聽到李福祿嘟囔道:“俺們腦子笨,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在門外轉?”
謝小玉笑著安慰道:“修練《力士經》有兩種辦法,一種就是像你爹那樣,明其理,合心性,不強求;另外一種是按部就班,以勤補拙,日積月累。”
“就是叫你更刻苦一些。”李光宗在兒子的腦袋上又拍了一巴掌,諄諄訓道。
謝小玉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心中感嘆。
他以前就是靠以勤補拙,憑日積月累有了一點成就,現在卻明白了,走這條路需要的是漫長的時間。
人生苦短,等到積累足夠了,恐怕也已經時日無多。
長叔早已經把早飯端上來。早飯是粥,不過里面的東西和往日不同,有剁碎的雞雜,還有一塊塊豆腐模樣的雞血,甚至還有碾成碎末的雞骨頭。
怪不得昨天喝雞湯的時候,他發現那只雞的骨頭已經事先拆下來,他還以為這是大戶人家的做法,為的是吃起來方便,沒想到居然是為了節儉,雞骨頭還有這個用場。
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混在一起,味道居然還挺鮮美。
一口下去,謝小玉立刻有些發愣。
他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熱流從腸胃中散開,流轉幾下之后,便消失不見。
這種感覺很熟悉。門派里,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有一頓“賜餐”,三菜一湯,菜式很簡單,不過是青菜豆腐、蒸魚燉羊、燒雞醬鴨、肝肚小炒之等,再加上一碗白米飯,但是弟子輩里絕對沒人肯放棄。因為,這頓“賜餐”所用的食材,全都是門派里種植的稻米蔬菜和飼養的雞鴨魚羊,靈氣十足,對修士有滋養補益的作用,效用雖然沒有丹藥那么強悍,卻勝在溫潤調和。
他養的雞居然也有這樣的效果,這讓他喜出望外。
這可不是容易的事。
人分三六九等,并非個個都能修練,雞鴨魚羊更是如此。山門中種植的稻米蔬菜和飼養的雞鴨魚羊,全都是經歷幾百年改良的品種。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大棚,又看了看天空。他隱約有種感覺。
天寶州水土空氣都有毒,能夠存活并且繁衍的物種恐怕都不簡單。這種殘酷到極點的自然淘汰,遠遠強過人為的改良。
如果他的猜測正確,那么天寶州對于修士來說不但不是末日之地,反倒是天賜福地。不過這件事不能對任何人提起,連李光宗都不能知道。
“這些雞養得差不多了,不能再養下去,否則毒素積累起來,肉的質量就不好,賣不出好價錢。”謝小玉想找借口實在太容易了。
“行。我去和老礦頭說一聲,他肯定有門路。”李光宗對謝小玉的話毫不懷疑,也沒想找忠義堂。
當年,他用一棵七寶紫芝換回一部功法,原本以為很劃算,但是不久前他買《力士經》只花了五兩銀子,心里不可能沒什么想法。
這就如同一個人在行空巨舟起降點旁的攤子上買了一樣東西,走了兩條街之后,看到路邊店鋪里也出售同樣的東西,但是價錢只有一成,再豁達的人也肯定會感到郁悶。
“別賣整只雞,讓長叔費點力,把骨頭內臟全都拆出來,也顯得高級些。”謝小玉又說道。
他這么說,是因為雞肉里沒那絲靈氣,用不著擔心露餡。
“我懂。雞骨雞雜之類都是好東西,我們可以自己吃。”長叔在一旁說道。他是一個精細人,就算謝小玉不這么說,他也會提起。
那些傻小子們原本有些沮喪,養了一個月的雞居然吃不到嘴里,現在聽到這話,頓時又有了喜色。
吃完早飯,李光宗他們又去上工了。和往常不一樣,謝小玉居然跟著一起去。
“小哥,你用不著跟著。有了昨天那件事,肯定不會有人再來找麻煩。”李光宗在路上勸道。
謝小玉笑了笑,他當然不會說這件事背后還有奧妙。
“不礙事,你們挖你們的,我在礦井里也可以練劍。昨天那一戰,我也有不少收獲。”
這倒不是借口。
他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銅錢。
那是一枚赤火錢,是用赤火銅熔煉鑄造而成,可以直接當成銀子用。這也是天寶州的特色,各個礦區自己鑄錢。
以前不這么做的時候,礦頭們總是費盡心思隱瞞錠子的數目,私藏下來的錠子偷偷摸摸往外販賣,讓收臟的黑心商人七折八扣,風險很大,收入卻不多。
允許自己鑄錢之后,礦頭們只要上下打點好,每個月繳上去的錠子數目沒有短少,剩下的全都可以鑄成錢幣,省掉黑心商人這環,他們的收入增加不少。官府也省事,外面那么多錢流通,官府用不著鑄錢,而且市面上哪種錢多了,這種錢自然就變得不值,所以還有“抑富”的作用。
謝小玉手上的這枚赤火錢邊緣薄而鋒利,像是刀刃,上面還系著一條絲線。
“昨天看了那個人用的鞭子之后,就有了點想法,所以弄了這么個玩意兒。”謝小玉解釋道。
李光宗信了,不再阻止。
礦井仍舊是原來那個礦井,人卻多了。
雖然瞞得很嚴,但是李光宗他們一直能挖出紫宸銅總會引起猜疑,所以很多礦工都在傳言這處礦道可以出紫宸銅,全都涌了過來。
畢竟其他人確實挖到紫宸銅,一條礦脈旁總是零零星星有些礦石。幾天來,為了爭奪這段礦道,大大小小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李光宗他們人多,又都練了《力士經》,所以到昨天為止都還沒有輸過。
昨天那個人來找麻煩,李光宗以為又是為了這段礦道而來,他打算放棄,不想再招惹事端。沒想到今天謝小玉硬是跟著他過來,他不知道謝小玉的意思,所以不敢多說。
已近礦井,可以聽到嘈雜的敲打聲,越靠近那段礦道,人就越多。礦脈附近更是擠滿人。這些人看到李光宗他們過來,立刻拖著裝礦石的籮筐就閃。李光宗本來就是這里的名人,昨天那一戰更是讓他的威名達到巔峰。
“這條礦脈快到頭了,加把力,全都開出來吧。”謝小玉只看了一眼就說道。
“好!”李光宗挽起袖管,雙手各抄起一把十字鎬。早在五天前,他就已經不再留一手。
只見他雙手持鎬,揮舞如飛,每一下都深深插入巖壁中,大片石頭紛紛落下。
“氣沉丹田,腰間發勁,臂如舞袖,腕如抽鞭,掌心虛握,十指如鉗。”謝小玉在一旁念著口訣。
他早就看出李光宗拳腳還行,器械上就差了許多,正好趁這個機會補一下。
這段口訣果然有用。那兩把十字鎬揮舞得越來越快,如同兩只啄木鳥叮叮當當啄個不停,李光宗的呼吸也變得緩慢而又沉重,好似拉風箱。
謝小玉停了下來,他已經不需要再指點了。
“你們干你們的,我在旁邊練劍。”謝小玉轉頭對李福祿說道。
那些聚攏在旁邊想撿便宜的礦工立刻紛紛散去,昨天那場對決早已經傳遍礦區,他們都知道這是一位厲害人物。
謝小玉也不客氣。他和這些礦工不熟,他也不是慈悲為懷的高僧,更不是仁義禮讓的大儒。這處礦脈本來就是他找出來的,他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也不喜歡別人占他的便宜。
掏出那枚赤火錢,他捏住后面的絲線,在礦井里舞動起來。
這里地方不大,不可能放出全部的絲線,那可有十丈長,他只能卷起大半。
舞動兩下,他覺得還算順手。
注入了真氣的赤火錢,散發出朱紅色的光芒,看上去確實有幾分飛劍的味道。揮舞著赤火錢的謝小玉,同樣多了一絲仙家氣象。
朱紅色的光芒越舞越快,漸漸變成一條光帶,從頭到尾有一丈多長。這不是“如電”,卻帶了一絲“如電”的意境。
只聽到叮的一聲輕響,巖壁上火星四竄,一大片巖壁垮塌下來,這一下的效果比李光宗還好。
眾人連喝彩都忘了。在他們眼里,這就是仙家的手段。
不過謝小玉并不滿意。如果是長刀在手,一刀絕對可以把巖壁斬開,用這枚赤火錢卻只切入六寸左右。這也沒辦法。
劍修一脈分成兩支,一支走近身搏殺的路子,他們的劍不會離手,所以攻擊距離很近,即便算上劍氣也不過數十丈方圓,有失必有得。這一支以殺傷力著稱,一劍劈下崩山裂石,銳不可當。
另一支是以氣御劍,用的是飛劍,距離遠,縱橫千丈,來去數里,練到高深之處,甚至可嵐劍千里,取人首級。但是說到劍上的力量,后者連前者零頭都沒有。
謝小玉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選擇。
境界低的時候,前者確實占盡優勢,但是修練提升之后,情況就反過來了,后者會越來越強,前者卻增長緩慢。他不會貪圖一時的強橫。
重新舞動赤火錢,這一次他想試試“如電訣”。
蓄力聚氣,絲線被抖得筆直,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全力發動“如電訣”。一劍出手,渾身真氣如同洪水一般宣泄而出。赤火錢散發出的朱紅光芒原本朦朧暗淡,現在一下子變得火熱而又刺眼,整條礦道瞬間卷起一陣熱浪。
一道朱紅色的匹練在半空中劃了個圈,嗡嗡破空之聲在礦道里回蕩著,聲音很低沉,卻震得人耳朵發痛。
匹練的末端沒入巖壁中,瞬間暴起的火星照亮了整個礦洞。
所有的礦工都閉上眼睛。他們被爆閃的亮光晃瞎眼睛,好在這只是暫時。
過了片刻,巖壁發出喀喀的聲響,一條條裂縫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長,然后轟的一聲巨響之后,整片巖壁坍塌了下來。
這一擊之威居然如此恐怖,礦工們全都被嚇得噤若寒蟬。
謝小玉看似風光,他心中卻暗暗叫苦。此刻他的體內空空如也,這一劍居然耗盡他所有的真氣。
以后再也不這么玩了。
他只能站在那里調息吐納,盡可能恢復一些真氣。這也幸虧大夢真訣運行的時候用不著盤腿打坐,站、臥、坐、走都沒關系。
礦洞里有靈氣,而且異常充沛,不過這里的靈氣亂成一團,不但攝取麻煩,還有相當大的風險,很容易走火入魔。可是謝小玉不得不冒險,萬一被人看破,用不著昨天那個舵主來找他的麻煩,來一個李光宗那種程度的人他就吃不消。
“小哥,有什么事嗎?”李光宗感覺出一些異常。
謝小玉暗自焦慮。換成一個老江湖看到這種情況,肯定不會說破,只有李光宗這種混過一段時間卻沒有真正走過江湖的人,才會傻呼呼地問這樣的話。然而他還不得不回答。
“我突然間有了些想法。你干你的活,別來管我。”謝小玉也算有急智。
李光宗當真了,他心中大喜,簡直比自己踏入修練的門坎還要高興幾分。他怕影響謝小玉思考,干脆礦也不挖了,就站在旁邊守著。
他不挖礦,旁邊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開工,全都圍攏在那里。人越來越多,很多礦工從別的礦井跑了過來。昨天那場對決很多人沒看到,一個個遺憾得不得了,這次聽到又有熱鬧可看,干脆不挖礦,全都跑了過來。
謝小玉只能繼續裝,他現在已經騎虎難下。
更讓他感到焦慮的是,他看到昨天和他交手那個舵主的身影,此人也被他吸引過來。
幸虧礦井里面光線黯淡,那人沒看出什么端倪。
謝小玉暗自叫苦。現在他不但要裝,還要拿出一點東西,要不然眼前這關就算過了,事后也會露出破綻。
突然,巖壁上又發出喀的一聲輕響,一段裂縫出現,緊接著稀里嘩啦落下一堆礦石。
謝小玉就像被電了一下似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抬起頭,看著這狹小幽暗的礦洞,瞳孔中慢慢顯露出兩團暗淡的熒光。
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之下,四周的石壁完全被看透,石壁之中不但有五顏六色的光團,還有深淺不同、粗細各異的暗紋,這些暗紋數不勝數,縱橫交錯,如同一張巨網。那是裂紋。
整個礦洞布滿裂紋,堅硬的巖壁上全都是裂紋。
赤火錢再次舞動起來,速度遠沒之前那么快,在巖壁上輕輕撞了一下之后立刻彈了開去,然后在另一側巖壁上再撞一下、再反彈……
赤火錢像彈球似的不停彈跳著,礦洞中響起一連串叮叮當當的輕響,宛如雨打芭蕉,又如珠落玉盤。
周圍的人全都看不出名堂,就連那個和謝小玉交過手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謝小玉早已經忘卻一切,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些裂紋。
如果說一開始裂紋是一張漁網,那么現在交織的裂紋已經連成一片,簡直就是一塊紗布。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十丈方圓的一段礦井完全崩塌。不過和坍方不同,坍落的礦石沒有大塊的石頭,大部分細如沙礫,偶爾幾塊稍微大些,或如核桃,或如拳頭。
礦洞中響起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如果說剛才那一擊是仙家手段,那么眼前這一切已經無法用言辭形容。
那個舵主面無人色。他隱約猜到這一劍的奧妙,但是讓他來,他絕對沒這個本事。
別說讓十丈方圓的礦洞全部崩塌,就算剛才巖壁上留下的那道痕跡,他也弄不出來。
“高明,實在高明!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位舵主連忙一抱拳。這一次他真的服軟了。
謝小玉哈哈大笑。一年來經歷的一切和所承受的憋屈,全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得到《六如法》是他的機緣、運氣,這一招卻是他自己領悟。就在剛才,巖壁中的無數裂痕讓他有了一絲感悟。
夢、幻、泡、影、露、電都是極短暫的事物,山、石、金、鐵正好相反,是堅固長久之物。但是在歲月侵蝕之下,卻也免不了裂紋遍生,最終也會崩塌。一個代表著剎那,一個代表著長久,但是都免不了破滅。此刻他領悟的不是一招劍式,而是劍意。這種劍意代表的是時間。
“這一劍何名?”那個舵主抱拳問道。
謝小玉沉默半晌,然后抬頭嘆道:“光陰流逝,歲月無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比光陰更加鋒利、更能夠摧折萬物。所以,這一劍就叫做‘光陰’好了。”
“難道這一劍是你自創?”那個舵主駭然叫道。他一手指著謝小玉,眼睛瞪得滾圓。
他不能不驚,能夠領悟這樣的劍法已經夠駭人,更別說是自創。
謝小玉朝著他抱拳道:“這還要謝過閣下。要不是你,我還想不到做這件東西。”他拎了拎手中的絲線:“沒有它,我也不會施出這招,更不會有此感悟。”他的話充滿真誠。
不過,聽在那個舵主耳朵里面,卻震得他的心肝直跳,又讓他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鉆進去。
他也是劍修,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其實已經五十多了。前前后后修練四十幾年,卻連手中那本道書都沒有領悟透徹,更別說自創劍招。
人比人,氣死人。他只能暗中安慰自己,眼前這個是怪物,百年難得有一個,不能比、不敢比、也不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