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3、逃離囚籠
王朝天驕
| 发布:11-07 16:37 | 6022字
繁
A-
A+
可是這樣一來,劉瑤愛屋及烏,不許李如冰再捉兔子下菜了。少了這一大宗可靠的肉食來源,其它的動物就不那么容易捕捉了,十天中有七天吃素菜,李如冰的口中都快淡出水來了。這一天,他發現了一只小麂子,立即拔腿去捉,他的速度已經夠快的了,可是那只麂子太靈活了,在灌木叢中東鉆西藏,很快就失去了蹤影。李如冰只好佩慷走回駐地,老遠就聞到了一股燉肉的香味,跑去一看,發現湯鍋里煮的竟然是一只甲魚。劉瑤看見了他,快樂地說道:
「我去水潭邊洗菜,看見牠正在岸邊的沙中慢慢爬,就捉了回來,給你們熬湯了。」
「你可真能想辦法!都快趕上田螺姑娘了。」李如冰不住口地夸獎道。
劉瑤心里高興,忍不住笑出了聲。很顯然,隨著生活走上了平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于是,李如冰抓住時機,拚命表白道:「我用父母的名譽向你保證,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起了壞心。」
「我知道。不過,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劉瑤輕聲說了一句。李如冰和郭庭在糾龍的尸體邊的一問一答,她聽得一清二楚,早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好的,我不管以后到了哪里,如果再提起這個話頭來,不用你動手,我自己就把自己的舌頭割了!」見她態度回轉了,李如冰激動之下,開始賭咒發誓了。
「以后?我可不想以后的事情,只想在這里安安靜靜過一輩子算了。」劉瑤說完嘆了口氣,知道這不過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而已。別的不說,米糧不過一個月就會消耗殆盡,到那時,不要說鷂子峰了,就是一座刀山,三人也得硬著頭皮爬上去。
就這樣一來二去,李劉二人之間的關系又逐漸升溫,可是始終無法達到以往那種無話不談的親密程度。即使在閑談的時候,也都避免看對方的臉。
不過,李如冰怕劉瑤寂寞,每到吃完晚飯后,總要跑到她的帳篷去說一會兒話,一到就寢時間,就鄭重其事地道過晚安,回到自己的帳篷里。沒幾天,郭庭就發現他們兩個分開睡,感到很奇怪,說你們不是小夫妻嗎?怎么不同床共枕呢?李如冰臉色漲紅地厲聲否認,還大罵他心地太齷齪。郭庭是過來人,也不生氣,只是肚子里笑他們假正經。
劉瑤撿到甲魚的經歷,倒是給李如冰一個提醒,既然走的不好抓,水里游的未必就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囚籠谷中的水潭很多,水不深但浮游生物很多,正適合魚類的生存。李如冰下水不到一個時辰,就捉到了幾條紅頭鯨魚,個個斤把重,用樹枝穿成一串滿載而歸。
「你真行,不但能爬樹掏鳥蛋,還會下水捉魚!」劉瑤夸獎道。
「那當然了,當護林員的時候,為了改善生活,我還下天池摸過魚呢!」李如冰驕傲地回答道。他發現,在講究禮儀的場合里,自己往往束手束腳,動輒得咎,可是一旦來到了遠離城市的荒郊野外,卻大有用武之地。
一句話說完,李如冰突然呆住了。「我真蠢,怎么忘了這一點呢!」
劉瑤的一句話,突然提醒了李如冰,讓他想起了那個通向天池的隱秘山洞。沒錯,活人還能讓尿懲死了?既然不能上鷂子峰,干嘛不從湖上渡過去呢?
于是,在他的帶領下,三個人穿過了山洞,離開了溫暖的囚籠谷,來到了寒風凜冽的天池邊。可是,在岸邊守候了多日,巡湖的船只倒看到過好幾次,可沒有一只靠近這個死角,連點火求救也沒有用。最后,李如冰一咬牙,求人不如求自己,干脆做一條船好了,哪怕是個木筏子也能漂過去呀。
造船先要砍樹,不過,雖然郭庭的工具好使,李如冰的力量無窮,可是由于谷中的樹木質地過于優良,密度反而偏大,好不容易才造成了一條船,還削了幾支槳,劉圣瑤也剪開了帳篷,縫制了一個簡易的帆。可是,小船推入湖中后,幾乎無法浮出水面,更別說前進了。現在正是隆冬時節,途中一旦有人落了水,不淹死也要凍死。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幾天好了。」劉瑤看他著急上火,自己又幫不上什么忙,只好這樣勸慰道。
聽了這句話,李如冰的心情反而更煩躁了,還等什么呢?如果不選擇走水路,而是咬牙上鷂子峰可能還有生路,可是這么一耽擱,鷂子峰已經一片銀妝素裹,想爬上去比登天還難。
不過,李如冰馬上就明白了劉瑤所說的「耐心等待」是什么意思了。果然,又過了一個星期,卷著白雪的老北風就刮過來了。只一天一夜,天池就結凍了,最后成了一個亮晶晶的大冰湖。
終于要離開囚籠谷了,李如冰按照護林員的工作原則,將所有帶不走的可燃物付之一炬,剩余的物品深埋在地。劉瑤掉著淚珠放走了那只黑兔子,可是牠又一次次地回來了,每一次回來都換來了女主人更多的愛撫和眼淚,到后來,李如冰實在受不了,一聲暴喝嚇跑了牠,才打斷了這份纏綿。
劉瑤懷著復雜的心情,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囚籠谷。不過,她很快就開懷了,看到鏡子一樣的湖面,誰的心情也會豁然關朗的。李如冰起了童心,丟掉了行李,拉著劉瑤的手沖向了冰面,可是,走不了三步就要滑一跤,兩人互相拉拽著,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郭庭雙手攏在了袖子里,像個老農一樣縮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后面,似乎一點不知道「快樂」為何物。
突然,李如冰覺得自己身體一墜,隨即聽到「喀啦」一聲響,腳下的冰蓋突然裂成了碎片。他連一聲驚呼也沒有發出,就掉到冰窟窿里去了。
一瞬間,冰冷的湖水就將他吞沒了。過了好久——也許不過十幾秒鐘,李如冰感覺自己的身體停止了下墜,又開始上浮,隨即頭上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他勉強張開眼睛后,才發現自己四周一片混沌,找不到那個墜落下來的口子了,而頭頂的冰蓋少說也有一兩米厚。李如冰憋住了氣,從身上拔出了那把匕首——伐木后忘記了還給郭庭,用力扎在了冰底上。可是,盡管他膂力超群,也絕對不可能在一、兩分鐘之內將冰蓋鑿出一個出氣孔來。
自從服用龍丹之后,李如冰覺得自己的心智也有了飛躍,似乎心臟多開了一個發竅。他心念電轉,放棄了這個徒勞的辦法。然后,以匕首為支點讓自己保持住身體的平衡,不讓湖水將自己沖走。他知道那個墜落口就在自己附近,于是用眼睛努力辨認出可能透露出的微弱亮光,可是什么也看不清。
溫度達到冰點的湖水像無數針尖刺著李如冰的肌膚,不過片刻,他渾身的肌肉發麻,幾乎不能支持了。突然,一道刺目的光照進了昏黑的湖水中,為他指明了方向。于是,李如冰像個章魚一樣盤在冰蓋底,一點點向前挪動著身體,終于又接近了缺口。
等李如冰被拉出窟窿后,他已經皮膚發青,肌肉僵硬,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郭庭有經驗,將他的衣服脫去,平放在地,用雪球使勁搓他的周身。不久,李如冰的肌膚就被搓得一片通紅了,體溫也隨之回升了,這說明他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加上體魄已經非比常人,只要好好休息幾天,就可以恢復常態。
「你救了我一次,現在我也救了你一命,我們兩清了。」這是李如冰清醒后聽到的第一句話。剛才他落水后,是郭庭急中生智,打開了手電筒。
眼見李如冰死里逃生,劉瑤在驚喜之余,回頭去看,才發現那個冰蓋的邊緣非常齊整,一看就經過了人工的切割,而且正處于從叫龍谷到「上青天」的直線距離上。顯然,這是一個有意設置的陷阱。
誰干的?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三個人再也不敢隨便前進一步了。在劉瑤眼里原本如童話仙境般美麗的冰湖,突然變成了一個可怕的雷區。郭庭建議找根繩子將三人串在一起,這樣一旦有人落水其它兩人可以及時施救。李如冰說不用那么麻煩了,他又返回了一趟囚籠谷,砍下了一棵碗口粗的長杉樹,削去枝葉后,拿到了冰湖上,讓劉瑤居中,自己和郭庭在兩端,三個人一起抱著這裸杉樹向前走,即使有一個人落下了陷阱,其它兩人可以將他拖出來,這是老一輩人傳下來的辦法,應該很有效。
果然,冰湖上的陷阱不止一個,三個人都有落水的經歷,不過皆有驚無險。終于,在天快黑的時候,他們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生天。
上岸后,三人徑直來到了「上青天」的門口,看著里面透露出的明亮的燈光,聽到了隱隱傳出的樂曲,甚至還聞到了咖啡和醇酒的香味。那感覺,簡直就像是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間。
飯店門口的門衛不見了,不過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開了。可是,撲面而來的不墾是熟悉的笑臉,也不是殷切的問候,而是一群毗牙咧嘴的惡犬!
五條大狗,個個毛皮油亮,眼珠碧綠,爪牙鋒利。牠們從飯店的大廳中沖了過來,將李如冰、劉瑤和郭庭團團圍在了中間,咆哮跳躍著,準備來一頓大聚餐。
驚駭之余,三人才發現那根本不是狗,而是從動物園——不,更可能是馬戲團弄來的一群狼!牠們顯然已經餓了好幾天,所以恢復了嗜血的野性,三人是牠們見到的第一批活物,自然就成了攻擊的目標。
這可真是一幅怪誕的畫圖:飯店的大廳里燈火輝煌,氣暖如春;咖啡廳里余香裊裊,每張臺子上都整齊擺放著最新一期的時尚雜志《麗人行》;前臺計算機的屏幕閃爍不停,反復播放的背景音樂是節奏歡快的迎賓曲,名貴的老式自鳴鐘每到一個整點就敲打一番,似乎提醒賓客要及時行樂。可是,享受這一切的卻是一群饑腸挽挽的狼。
員工都上哪里去了?想不了那么了,先擺脫了眼前的困境再說。
郭庭端起了李如冰的那支古董獵槍,瞄準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頭狼,近在咫尺的距離,雖然不可能真將牠打成篩子,至少也會讓牠開一臉麻花。可是,扣動扳機的一瞬間,李如冰突然伸手將槍口用手一抬,「砰」的一聲響,天花板上就出現了幾個斑點。
李如冰當然沒有達到慈悲為懷的境界,不過,當過護林員的人,看動物的眼光畢竟和普通人有所不同。更何況,他知道狼的習性,一旦見了血可就不得了了。
群狼一驚之下,稍微后退了幾步,李如冰趁機將身后的大門完全敞了開來。凜冽的北風打著呼哨吹了進來,狼群一個個興奮地打著寒顫,發現外面白茫茫的原野,才是牠們馳騁和覓食的樂園。于是,牠們一個個低著腦袋從大門溜了出去,隨后像箭一樣竄了個無影無蹤。狼喜歡吃肉,可是更喜歡吃自己親手捕捉的獵物,與甘受約束甚至作繭自縛的現代人相比,自由對牠們來說似乎更重要一些。
三人松了口氣,關上了大門,然后將飯店里里外外地徹底搜查了一遍。果然,沒有一個人。不過,種種跡象表明,孟含霏、安娜貝爾、庫爾琳娜和蘇曼在離開糾龍谷后,一定又來過這里,甚至盤桓了好幾天。
她們要干什么?當然是要置李如冰于死地了!那條蛇是不是蘇曼丟下的還不能肯定,這幾條狼一定是庫爾琳娜弄來的。因為每到冬季,就有俄羅斯戲班子來哈爾濱和長春演出,隨團攜帶的動物數以百計,從中弄出幾頭狼來,簡直是小菜一碟。
男人都喜歡說女人是水性揚花,這顯然太過分了,不過,她們也確實夠善變的。可想而知,出身高貴的少女驟然失身,在心神大亂之下,第一反應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傷心地。不過,等她們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中,才會加倍感覺到失貞不管對自己還是對家人,都是如此地不可接受,都是個一輩子也抹不掉的奇恥大辱。所以,一定要讓那個壞小子徹底從地球上消失,成了她們的最大愿望。似乎惟有如此,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之身,一個清白之名。
這么一想,李如冰就覺得這個飯店里機關重重,殺氣騰騰。可是,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三人已經無處可去,只好硬著頭皮在此過一夜了。
回到自己以前住過的房間,李如冰照例去洗手間放水,準備好好洗個熱水澡,可是水一流出來,他卻差一點被燙傷。原來,冷熱水的開關已經被人換了個。
隨即,他發現漱口也成了問題,因為牙膏里灌滿了水銀,而牙刷里摻雜了又尖又細的鋼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李如冰照了照鏡子,發現別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只有胡子不刮不行了。他的原來是個典型的白面小生,可是自從服用了龍丹以后,原本像春天的嫩芽一樣探頭縮腦的胡須卻像野草一樣瘋長,幾乎要和舞臺上的張飛有得一比了。
不過,李如冰可不敢用飯店為男客人準備的一次性刮胡刀片,誰知道它會不會割斷自己的咽喉呢?于是決定用自己嶄新的沒用過幾次的電動剃須刀。他先將剃須刀充電,等到那個小綠燈亮了,正要拔下來,卻被一股雷流打得手腳麻木,渾身發顫。原來,這個插座也被人做了改裝,里面的奧秘就沒有人敢拆開弄個究竟了。
于是,李如冰就和那個能夠點石成金的幸運兒一樣,再也不敢去碰房間里的任何一件東西。到最后,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連方便也不敢用沖水馬桶解決!自己正坐在上面痛快淋漓的時候,誰知道下面會不會游上來一條螞蝗之類的頭足動物呢?
當李如冰被折騰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劉瑤和郭庭也沒有消停。作為唯一的女性,劉瑤自覺有為大家準備飲食的責任。何況,上次眾美女弄來的一大堆上好原料還沒有過期呢。不過,看著一桌子豐盛的食物,卻沒有一樣可以下筷子的。
「雞湯不能喝,里面的蘑姑有毒。」在護林員上崗前的培訓課上,李如冰已經學會了辨別上百種蘑姑的種類和特性。
「海參的顏色也不對,似乎被什么溶液泡過了,讓我來測試一下。」郭庭也發現了問題,他從李如冰那里要回了自己的匕首,將它插入到那碗海參鮮肉羹里。不過一分鐘,匕首的顏色漸漸變藍了。郭庭解釋說,這說明菜里含有強酸性物質,人吃下去會灼傷食道和腸胃的。
隨后,兩個男人就像動手術一樣,又將桌子中央的那道大菜——清蒸魚細細解剖開來,李如冰說從骨刺看,這可不是黑龍江的名產大麻哈魚,郭庭表示同意,補充說從紋理上看,似乎更像是江南一帶的河豚肉。
如此這般折騰下來,到最后,別說主食米飯和饅頭了,就連煮熟的雞蛋殼上也發現了注射后留下的針孔。三個人腹鳴如雷,面面相覦,終于放聲大笑了起來,一個個笑得連眼淚也流出來了。怪不得「上青天」的員工都逃之夭夭了呢,老板不見了,又碰到了一群沒王法的美女強盜,誰還肯留下來頂缸呢?
「要對付我一個,何必這么費事呢?干脆一槍斃了就算了!」面對佳肴光看不吃,李如冰覺得生不如死。到后來,他突發奇想:也許,這就是幾位貴女祭出的精神戰法,讓你忍無可忍,最后乖乖地上吊自殺呢!
「別亂說,她們也許只想嚇唬你一下,可不會那么狠心的。」劉瑤一說完,臉立即紅得像紅柿一樣。她們狠不狠心有目共睹,難道自己倒有點心疼了?
「有身份有地位有家業的人,不會采用那種打黑槍、使悶棍的下三濫的手段,因為冒不起那個險。而且,他們人生得意,往往自恃才大智高,要用軟刀子巧殺人,使現場一切看起來就像個意外,甚至可以歸結為是你自己不小心,所以倒了霉。」老于世故的郭庭可不像她那么天真。
不管誰說得對,三個人一致認為,應該盡快離開這里,明天一早就走。
一頓食之無味——不!是無味可食的晚餐后,誰也不敢再回到房間去了,就在大廳的地毯上湊合一夜。整整一夜,盡管輪流守夜,但三個人誰也沒有真正合過眼,任何一點輕微的動靜,都能讓他們的神經繃緊。
熬過了一刻又一刻,東方終于開始放亮了。三個人一邊收拾隨身行李,一邊相互慶賀終于可以逃離這個「囚籠谷」了。可是,他們高興得太早了,正當他們的雙腳邁出「上青天」的一刻,整座樓房突然倒塌了!
事情的起因再簡單不過了。雖然家境無法和那四個貴女相比,可是正當妙齡的劉瑤心中依然充滿了對美麗和時尚的渴望,于是,在出門之前,她隨手想帶走一本擺放在咖啡桌上,作為贈品給客人看的《麗人行》。
一眼望去,她發現本期的封面人物,竟然就是在游泳池邊搔首弄姿的庫爾琳娜!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李如冰和郭庭一聽,以為又發生了什么不測,一起沖了過來。就在此時,整座樓房開始晃動起來。
隨后,飯店就發生了倒塌。不過,它倒得很奇怪,用「井然有序」來形容也不為過,尤其是四面的墻壁,竟然沿著順時針方向一一倒下,沒有搶先,沒有延遲,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樣。
不過三分鐘的時間,「上青天」就像兒童用積木搭的小房子一樣,坍塌成了一片斷壁殘垣。